第二十六章 君知我兮傷我心,我知君兮斷我情(八)

第二十六章 君知我兮傷我心,我知君兮斷我情(八)

五尾紅斑蟲剛入身體時,奇癢難耐,哪怕抓上一天一夜,將皮肉抓爛也不能略微減少瘙癢。而且,在奇癢之後,五尾紅斑蟲帶來的是劇烈的疼痛。現在,林忘我便在忍受着五尾紅斑蟲所帶來的痛苦。

黑鈺帶來的葯塗上后,的確止住了癢,可這葯止癢不止痛。

林忘我只感覺腿上有數不盡的細小的銀針在慢慢地往肉里鑽。不一會兒,細小的銀針拔出去,又來了一塊巨大的石頭,直接重重地壓在上面,彷彿將腿上的骨頭也要壓斷一般。林忘我的臉越來越蒼白,臉上的汗也越來越多。可他卻始終牙齒緊緊咬住嘴唇,一聲不吭。

饒是黑無看到此景,心裏也已膽懼三分。

這小子意志如此之強,今日不殺,只怕日後必是一個可怕的對手。

黑無正欲下手時,只聽身後黑鈺大聲叫道:“你若殺了他,我便把這解藥吃了!”

黑無怔了一怔,緩緩道:“你便吃了又如何?”

黑鈺冷笑道:“你前幾日問我拿五尾紅斑蟲解藥,那時我便懷疑。方才看你手上竟也有五尾紅斑蟲之咬痕,才敢確定你也被五尾紅斑蟲所咬。怎麼樣?這滋味不好受吧。我現在拿的,是五尾紅斑蟲唯一解藥,天底下現在只有我有解藥。你若是執意殺林忘我。我也不惜與他同死,不過,你也須下來陪我們!”

黑燁轉身看着黑鈺,眼神中彷彿帶着千把刀,萬柄劍,直指黑鈺。咬着牙,惡狠狠道:“你若把葯吞了,我必先將你撕光衣服,讓你嘗嘗男女滋味,再折磨你七天七夜,最後讓你嘗嘗五尾紅斑蟲的厲害!”

黑鈺笑道:“我此時已落入你手,又豈會貪生怕死?何況吞下去是死,不吞也是死。將葯吞下去還能拉你一起死,實在太划算。”作勢便把葯舉起,張開嘴巴。

眼看黑鈺便要把五尾紅斑蟲的解藥吞下肚子,黑燁急道:“且慢!我可以饒你二人性命。”黑燁自那日被五尾紅斑蟲所咬后,便生不如死,因此深知其中痛苦。“但你需先將解藥給我。”

黑鈺搖搖頭,道:“不行,你需先將這葯給林忘我塗上。然後等我二人離開這間房,我才能給你解藥。”

黑燁權衡一二,點頭道:“好,你若騙我,你須知道我手段!”

黑燁將葯給林忘我塗上后,林忘我神色立馬變得好轉起來,方才如火般紅的臉漸漸變得正常。呼吸也不再急促。看到林忘我慢慢地張開眼后,黑燁道:“葯!”

黑鈺霍然起身,將藥用力擲向黑燁,嘴角竟帶着一絲微微的笑意,她在笑什麼?

方才黑燁與黑鈺兩人的交談,林忘我當然全聽在耳里,原本以為黑鈺是使拖延之計。畢竟黑燁若是得到解藥,便再也無人可以阻止他出手了。自己全盛時,兩人交手也許難分勝負。可如今自己身體羸弱,如大病初癒,論精力又怎能比得上黑燁?遂喊道:“黑鈺,不可!”

可畢竟為時已晚。黑燁早已將葯抓在手裏。

黑燁一把將葯攥在手中,哈哈大笑着,可突然覺得握葯的手微微發麻,將手鬆開,定睛一看,驚聲呼道:“這……這是……”彷彿看到極其恐怖之事物。

林忘我正欲起身看黑燁為何如此驚嚇,突然,門口有人笑道:“黑夜老兒,我來看你了。”說話之人語聲平淡,如敘家常。可林忘我一聽到,臉色便變了。說話之人使用的竟是江湖少見的千里傳音!

林忘我當然知道這種功夫,但迄今為止,只在兩個人身上見過這種功夫,其中一個人是個老頭,武功之高,前所未見。另外一個便是如今說話之人。

千里傳音,說話之人雖遠在千里,卻讓人感覺說話之人便在身邊一般。若無深厚內功,縱使身懷千里傳音的習練之法,也無法窺得門徑。

那人話剛說完,又聽一聲巨響傳來,好像兩塊巨大的石頭相撞一般。聲音之近,好像只有幾百米遠。

林忘我這時才想起這裏是如夜崖的出口,那人現在只怕就在出口處站着,不知何時會來此處。

林忘我正想着,突然發現黑燁不知何時站在桌子旁邊,全身都發癢一般,兩隻手在使勁地抓着身上的每一處地方,可一個人到底只有兩隻手,所以他又將後背頂在桌角一隅,上下摩擦。用力之大,生平罕見。

不多時,黑燁身上的衣服便全部已破碎,有些是被抓破的,有些被黑燁直接撕開。再看黑燁時,身上好不恐怖,全身是血,手指甲每刮一處,便留一道血跡。有些肉甚至留在了指甲里,指甲里皮肉與污垢並存,讓人看着只覺噁心。

林忘我上前扶起黑鈺,道:“你方才丟給他的莫非是五尾紅斑蟲?”黑鈺道:“正是,這五尾紅斑蟲雖然是我父親養的,但我日日浸淫,父親也早就將五尾紅斑蟲使用之法告訴過我。原本以為,我這一輩子待在此處,也許永遠也用不到。沒想到,今日五尾紅斑蟲竟然救了你我一命。”

林忘我嘆道:“世事無常,有許多事本來就是無法預測的。”他長長吸了一口氣,又道:“當初我與花憐兒一不小心掉到這裏來,又哪裏知道短短几天發生了這麼多的事!”心裏暗自想到:花憐兒如今不知是好是壞?見到那位神秘的小姐沒有?

兩人說話間,黑燁所站的地方早已腥紅一片,這地上流的血,竟全是黑燁從身上抓下來的。

黑鈺看着黑燁,一步一步走向他,將地上的劍拾起,哭道:“父親,我為你報仇了!”說罷,一劍刺向黑燁左胸膛位置,登時便了結了黑燁。

看到黑燁眼中的欣喜之色,林忘我長長嘆息了一聲。他當然知道黑燁將死之時,為什麼還能高興起來。他也有同樣的經歷,有那麼一刻,他也曾經想過結束,可他到底沒有。他還有很多事要做,他還有很多人要守護,他是個男人,他也知道,一個男人只要能忍,那就還有希望。還有希望見到明天,還有希望見到家人。

黑鈺抱着林忘我,聲淚俱下,哭着道:“我為父親報仇了,可為什麼我竟感受不到快樂?”

林忘我撫着黑鈺的頭髮,柔聲道:“這世上本就有很多快樂不是通過報仇得來的。你若要真的快樂起來,你便要早點忘掉仇恨。”

黑鈺道:“可忘掉仇恨有那麼容易么?”

林忘我忽然沉默了,心裏道:自己勸黑鈺要忘掉仇恨,可自己將仇恨忘掉了么?自己不也時刻在找殺死父母親及三叔的仇人么?自己能將這些忘掉么?不能,自己若是忘掉了豈不是愧對父母生育之恩?豈不是愧對三叔養育之恩?這是絕不能忘的。可自己不能將仇恨忘掉又憑什麼勸黑鈺忘掉?

林忘我忽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誰也不是聖人,也許當自己真正的報了仇之後才會釋下重負說自己能忘掉仇恨吧。

林忘我緊緊抱住黑鈺,兩個心中都有仇恨的人在抱住的那一刻,彷彿輕鬆了很多。在這一刻,兩人心裏都已將仇恨忘記,只是在享受着彼此的溫暖。

可令世間所有人都可惜的是,溫暖總是不能長久。情人相擁總要分開,父子相擁總要分開,朋友相擁總要分開。

林忘我與黑鈺也無外乎如是。

房門處不知何時站着一個人。他緊緊盯着地上的黑燁,眯着雙眼,道:“五尾紅斑蟲?”眼光之毒辣,見識之廣闊,實在令人佩服。

林忘我看着站在門口的男人,心中暗道:是他,他來此處幹嗎?又看到他胸前綁着白布,白布上還有一片紅色的血跡,顯然是受了傷。

是誰傷了他?莫非是如夜崖崖主?

黑鈺道:“是,不知閣下是?”

男子擺擺手,淡淡道:“我的名字你不知道也罷,你只需要回答我的問題。懂嗎?”

他並不給林忘我兩人回答的機會,接着道:“這五尾紅斑蟲是誰飼養的?”

黑鈺黯然道:“飼養的人已經死了。”

男子看着女子的臉,許久,緩緩道:“飼養五尾紅斑蟲的人是你誰?”

黑鈺道:“他是我父親。”

男子問道:“你知道我是誰?”

黑鈺瞪着雙眼,道:“我怎麼知道你是誰。你這人真奇怪。”心裏暗道:這人莫非有毛病,方才不願意說自己名字,現在又來問我知不知道他的名字。我知道他名字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男子道:“我叫南宮三。你可以叫我南宮三。”

南宮三,這男子竟然是南宮三!

可黑鈺卻彷彿從沒有聽過這名字一般,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南宮三緊緊盯着黑鈺,卻發現黑鈺聽到自己的名字后,竟然一點兒也不害怕,不禁愕然,道:“難道如夜崖主人換了?”

南宮三不知道黑鈺雖然身處如夜崖之地域,可嚴格來說卻與如夜崖無絲毫瓜葛。

黑鈺道:“不知。”

南宮三笑道:“既然沒換,那便省得去找他了。”說完,便緩緩地拔出劍鞘里的劍,直直地刺向黑鈺。

這一劍說起來慢,可在南宮三手裏使出卻快得很。

眼看着這一劍就要進入黑鈺的身體,說時遲,那時快。在那一瞬間,林忘我抱着黑鈺躲開了這一劍。

看到有人從自己劍下躲開,南宮三臉色立馬陰沉下來,道:“不知道這一劍你還能躲么?”么字剛出口,這一劍所帶起的破風之聲已經響起,劍尖直指林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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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情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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