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花開花謝年年有,人來人往歲歲無(十一)
出來的自然就是陳嫻靜的母親了。可儘管林忘我事前早已在心裏有了準備,卻還是沒想到陳嫻靜母親的容貌被人害得如此之慘。林忘我身為一個外人,如今也忍不住想將男子大為懲罰一番。
可陳嫻靜的母親卻只是淡淡地看了男子一眼,神情一點也沒有憤怒,就好像在看着一個與自己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一樣。良久后,陳嫻靜的母親長長嘆了口氣,緩緩轉身道:“放他走吧。”
陳嫻靜大為驚詫,驚道:“母親,你怎麼回事?他可是害你毀容的兇手啊!你就這麼放過他?”
陳嫻靜母親淡淡道:“這麼久了,我早已忘了當初害我的人是誰。你們興許是抓錯了。”
陳嫻靜叫道:“不會錯的,你當時畫的畫像就是他,我見過的,這輩子也不會認錯!母親,你忘了,我了沒有忘!”
陳嫻靜母親道:“好,就算是他,可我現在已經不想報仇了,既然事情已經結束了,又何必再耿耿於懷。凡事看開點,靜兒,這就是你說的林忘我么?”
林忘我對陳嫻靜母親點點頭,道:“是,晚輩就是林忘我。”
陳嫻靜母親兩眼掃視了林忘我一遍,說道:“雖然你和我女兒只是互有所需才對外宣稱是情侶關係,但我並不希望你因此對我女兒動手動腳,玷污了她的名聲。”
陳嫻靜道:“母親,你說什麼呢?我現在和你說該如何處置這個害你毀容的男人,你不必顧左右而言他。”
林忘我正色道:“你放心,晚輩已心有所屬,絕不會玷污了您的女兒。”
陳嫻靜母親並不答話,直接就往房間裏走去,臨走之時回首說了句話,道:“這件事你不必再操心,你一心一意想着該如何才能坐上陳家家主便行了,我的事,你不必管。”
陳嫻靜大聲道:“我怎麼不管?母親,你是我母親!你現在說你的事不要我管?你到底為為什麼不承認這個男人就是當初毀你容的人?你為什麼不想懲罰他?母親,你告訴我!不然我怎麼可能將此事放下?”
陳嫻靜母親身子頓了頓,眼中含有無限的傷感,暗自搖了頭,關上房門,不再搭理陳嫻靜了。
林忘我見她母女這番,也不知該說什麼好,但他心裏對於陳嫻靜提出的問題也同樣頗為疑惑,不明白陳嫻靜母親為何不懲罰這個男人?難道真的是因為她已看淡紅塵?對世事不再看重?
林忘我想到這裏,立馬搖了搖頭。誠然,這種人真的有,即使別人將他父母雙親都殺了,他也不會想報復仇人,可這種人卻少之又少,一萬個人恐怕也找不到一個。而且林忘我在方才見到了陳嫻靜母親眼神中的複雜感情,心裏也就將她排出在外。因為他知道,但凡那種人,無論什麼時候,無論面對什麼人,他不但神情永遠不會變,眼神中的冷漠也絕不更改。可陳嫻靜母親不一樣,她眼神中有些極為濃烈的感情,這種感情是什麼,林忘我也說不清楚。
林忘我到底是外人,此時心中的情緒和陳嫻靜完全不一樣。轉頭見陳嫻靜怒形於色,安慰道:“算了吧,也許真的是你記錯了,不是這個男人。畢竟你母親是當事人,腦海中肯定記得那些人的模樣,她說不是那應該就是不是了。”
陳嫻靜道:“不可能的,絕對是這個男人,千真萬確!你要不信我現在就將我母親畫的畫像拿出來給你看!這件事肯定是有什麼隱情,她才不願意承認這男人做過的事!”急奔着往廂房跑去。
林忘我聽到陳嫻靜此言,不由得心中一震。想到:陳嫻靜母親被抓走的時候,她的容貌還沒有改變,肯定是美貌無比,被兩個男人綁架走,他們會不會對陳嫻靜母親做了一些邪惡之事。心裏越想越是覺得如此,尤其是剛才陳嫻靜母親還囑咐自己不得玷污陳嫻靜的名聲,心裏更是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急忙朝陳嫻靜追趕,想勸說她沒必要去找那畫像。因為一旦那畫像找了出來。男子和畫像上的人若是不像,那此事自然不必再深究,陳嫻靜也許還能消停一會。若是相像,那陳嫻靜肯定會不依不饒,繼續追查此事,到時候將她母親昔年的不堪回憶的往事查了出來,那她母親會如何對待陳嫻靜?自然是覺得無顏以對,也許就此遠走也說不定。
林忘我追到陳嫻靜時,陳嫻靜已經在房中找了一會兒,房間裏早已被翻得狼藉不堪。當林忘我進房間時,陳嫻靜正沉思喃喃道:“怎麼回事?怎麼會找不到了?我記得明明是在這裏的!”
林忘我道:“真的沒必要找了,你母親都已經這麼說了,你再查下去又有何益?我敢肯定,一定是你記錯了!”
先有母親否認了她,如今又找不到畫像,林忘我又一直在旁邊對陳嫻靜母親都說法表示贊同。此時陳嫻靜也不由得疑惑起來,暗自說道:“難道真的是我記錯了?”
林忘我在旁邊說道:“肯定是你記錯了,而且你母親年紀已經大了,諸事都想開了。她已經說了,就算是這個男子,她也已不想報仇。你還是放下此事吧。”
陳嫻靜呆坐在地上,兩眼緊閉着。不知在想着什麼事?
林忘我見她不語,好像真的聽從了自己所說,放下了追查兇手一事。於是說道:“那我現在就去將那個男子放了,我們抓錯了人,說來還怪不好意思的。”轉身離去時,又聽到陳嫻靜出聲道:“你問問他家在哪裏,也許以後我還要找他。”
林忘我一聽到陳嫻靜的聲音時,還以為她沒有放下,心裏正緊張,待聽完陳嫻靜說的話,不由得大鬆了一口氣,說道:“好。”
男子睜開兩眼時,正想動動身子,卻忽然發覺自己的身體沒有一處可以動彈,運功解穴也無法做到,心裏正着急時,見到林忘我走到他旁邊,他臉色更是大變。他領教過林忘我的武功,而且知道他抓自己所為何事,正所謂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他既然做過壞事,心裏自然心虛。
林忘我在男子身上點了四處穴道,而且只有他才能親手解開,一旦解穴的力道不對,手法不對,被制者都有會性命之虞。是以林忘我並不擔心自己離開時,男子會逃走。
林忘我站在男子面前,俯首看了他一會,男子立馬便冷汗直流,以為林忘我想將自己殺人滅口,想說話為自己辯解,卻始終說不出一個字來。但這時,林忘我緩緩道:“我現在給你解開穴道,但你別出聲,而且也別想逃跑,不然我只好打斷你一條腿了。我有些事想問問你,你要是不如實回答,那我便將你的兩隻手和兩條腿都打斷。你聽清楚了么?你若是清楚了,那便眨眨眼。”林忘我說此話的時候,語聲極為冷淡,就好像一個大人在和一個小孩子說話一般,這更使得男子心懼,眨眼睛的速度就好像久未嘗女人滋味的男人脫衣服的速度。
林忘我並沒立馬為他解開穴道,而是帶他到遠離陳嫻靜的房子大概幾里地的地方才為他解開穴道,問道:“剛剛那棟房子的主人你應該是認識的。”
男子沉默不言,抬頭見林忘我的臉色極為冷淡,心中不由一凜,想到之前林忘我說過的話,緩緩點頭道:“認識。”
“那件事是你做的吧。”林忘我並沒言明是哪一件事,但他知道,男子知道自己說的那件事是什麼事。
果然男子點頭道:“是。是我做的,但我也是聽別人吩咐才做的。公子,你饒我一條命吧。”跪在地上,兩手緊緊抱着林忘我的右腿。
林忘我撥開他的手臂,說道:“你放心,我不會為難你,但你必須將你所知道的,一個字不落地說給我聽!”
男子聽到林忘我的承諾,大為欣喜,連連點頭道:“一定一定,公子你想知道什麼我一定告訴你。”
林忘我厲色道:“當時綁架的人除了還有誰?”
男子道:“除了我還有另外一個男人,但那人的武功卻遠遠比我高,當然,比起公子你還是要差不少的。那人我不認識,既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也不知道他住在哪。不然我可以帶公子去將他抓回來。”
“那你們兩人除了對陳耀輝的情人毀容外,有沒有玷污於她?”林忘我說這句話時,兩眼死死地盯着男子的雙眼。一個人一旦說謊,他的眼睛和面部表情多少是會有些變化的,林忘我正是想從他的眼睛裏看出他回答自己的時候有沒有說謊。
“沒有,沒有。我們哪敢,知道她是陳老爺的情人我們哪裏敢對她下手。”可令林忘我失望的是,男子雙眼只有深深的恐懼,並沒有一點一絲說謊的樣子。
林忘我嘲笑道:“你們知道她是陳耀輝的情人還敢下手?你們既然對她下手,自然是覬覦她的美貌,你確定不是在欺騙我?”林忘我語聲越到後面越是嚴厲。
男子臉色黯然,沉默了良久,然後才道:“那是因為公子你不知道是誰指使我們的?公子你若是知道是誰指派我們去綁架那女人,你也許就相信我所說的了。”
林忘我道:“是誰?”
“是陳夫人。”男子道。“是陳夫人指使我們的。”
林忘我大驚失色,道:“是她?”
男子聽林忘我語聲,好像認識陳夫人一樣,不由得道:“你知道她?是了,公子既然會來幫助那個女人,自然是知道陳耀輝一家人的。”
可此時的林忘我卻全然沒有聽到男子說的話,他腦海中一直在回憶起陳夫人慈祥的面貌,想起她和善的脾性。當初覺得完全沒有嫌疑的人原來竟是真正的兇手,這如何不讓林忘我震驚!
林忘我漸漸沉下心來,說道:“那這件事陳耀輝知道么?”
男子道:“陳老爺是知道的,當時陳老爺抓住我和另外一個男子時,還是陳夫人將我們救出來的。若是沒有陳夫人,現在我已經死在陳老爺手上了。”
聽完男子的話,林忘我也算是將整件事情都理順了。當初陳夫人報復陳嫻靜母親時,陳耀輝並不知道,後來陳耀輝知道這件事是陳夫人指使下去的,顧念多年夫妻情誼,不得不將這件事壓住。至於陳嫻靜母親,她應該是知道這件事是陳夫人所做,不然不至於連一點報復的想法也沒有。
在這種關係下,陳嫻靜母親只能啞巴吃黃連,有苦自知。她除了陳耀輝這個靠山,其他並沒有依靠的人,可陳耀輝很顯然不會幫她害自己的娘子。
想到這裏,林忘我不由得可憐起陳嫻靜的母親來了。她無法報仇,而且美貌一被毀,陳耀輝也不會再像以前對她,甚至連看她一眼也不會。唯一從此事上得到裨益的也許只有陳嫻靜了,因為其母親的緣故,陳耀輝不免對陳嫻靜有些愧疚之心,甚至還允許陳嫻靜爭奪陳家家主之位。不然以陳嫻靜一個女流之輩,怎麼可能坐陳家家主的位置?
林忘我既然已經將所有事情的了解了,也不想為難這個男子,當下問明了他住址,擺擺手,示意他可以離去了。
男子欣喜若狂,飛奔而去,頭也不回。
林忘我一人黯然地行走在大街上,心裏始終回想着男子說的話,“是陳夫人。”是陳夫人,竟然是陳夫人。一想到兇手是陳夫人,林忘我心裏就好像有一根針在刺他一樣。不僅是為陳嫻靜母親而傷心,也是在陳夫人慈祥的面貌之下懷有一顆狠毒的心而失落。
想着想着,林忘我忽然聽到一聲熟悉的聲音,猛地抬頭一看,卻見一個女子正在街頭那頭喊着自己的名字,待林忘我看清楚了女子的面貌時,不由得又驚又喜,快步上前,和女子會面。同時心裏也在納罕道:“她怎麼會在這?這段時間她去了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