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花開花謝年年有,人來人往歲歲無(九)

第二百三十九章 花開花謝年年有,人來人往歲歲無(九)

林忘我推開門后便見到一個女子正坐在蒲團之上,背影清俏,可想而知容貌之美。他曾在戴龍岩家中寄住過幾日,對於戴龍岩的夫人李思思亦有些了解。當他見到這女子的背影時,腦海中立馬反應過來,眼前的女子就是李思思!

她為何會在這裏?

林忘我出聲道:“戴夫人?”

女子身子一震,緩緩回頭,見到林忘我時,不由得又驚又喜,道:“林公子,你怎麼會在這裏?”門被推開時發出的吱吱聲,她自然是聽見了的,但她以為是陳夫人進來,並不多想。如今驀地見到舊人,神情欣喜至極。

可當林忘我見到李思思的面容時,卻是驚駭異常,因為他發覺戴夫人原本嬌艷紅潤的面龐竟變得蒼白無神,好像戲台上的白臉,白得令人心生懼怕之情。

女人膚色白,自然是好的。可過猶不及,女人的膚色若是太白了,非但男人不敢上前搭訕,連她自己恐怕都不免焦慮。

李思思的膚色不但異常的白,瞳孔也比林忘我上次見到她時更為深縮,兩眼中的疲憊之色難以掩飾,甚至額頭上也生出了不少銀髮。林忘我不由得暗自嘆息,好好一個美人現在卻變得這副模樣,好比一朵鮮花盛開之後的凋敗,不免讓人惋惜。

林忘我疑聲道:“戴夫人,你怎麼……怎麼變得這樣子了?”

李思思臉色黯淡,長長嘆了口氣,道:“不說也罷,不說也罷。”

她雖不說,林忘我身後卻已傳出一道聲音道:“這位戴夫人為什麼會變成這樣,說來還是拜林公子所賜。”

“我?怎麼可能是我?”林忘我驚道。

陳夫人道:“林公子難道還不明白么?一個女人變化這麼大,除了男人給她傷心之外,又還有誰能傷害得了她?”

林忘我沉思片刻,道:“是戴大哥么?是了,除了自己的丈夫,又還能有什麼人能傷害一個嫁了人的女子?”

陳夫人道:“你畢竟不是一個傻子。”

“可你為何說是我導致戴夫人變成這副模樣?這其中定是有不少誤會,這一段時間裏,我從未和戴家有過聯繫,早已從戴龍岩和戴夫人的生活中消失不見,怎麼可能影響到他們?”

陳夫人冷笑一聲,道:“我可沒說是這段時間。你幫戴龍岩奪回家產,這自然是因為你俠義心腸,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可你卻沒想到你不經意幫別人的一件事,卻改變了許多人的人生!”

“戴龍岩自從拿回了帶家的家產後,整日整夜的不回戴府,夜夜笙歌,在外面沾花惹草,放浪形骸。對陪伴他多年的嬌妻,他的態度也變了,不但脾氣暴躁嚴重的時候甚至還拳腳相加,而且有時候還帶着不三不四的酒肉朋友回家,與之前勤儉質樸的老實人相去甚大,完全是一副紈絝子弟的做法!”

林忘我不由得長長嘆了口氣,心中暗自想道:果然還是發生了。當初他離開戴龍岩時,曾千叮嚀,萬囑咐地和他說過,莫要因為有了金錢而改變了自己。他是知道的,男人一旦有了錢,變化往往極大。而戴龍岩也滿口答應了下來,可沒想到他最後還是沒有守住外界的誘惑,令夫人傷了心。

李思思道:“陳夫人,你不必說了,這些都已經過去了,又何必往事重提?現在好不容易見到林公子,正是喜悅之事,本該同席慶祝,可我已對佛祖發了誓,此生此世,終生在它身邊相伴,還望林公子見諒,”

林忘我勉強笑了笑,道:“能再見到夫人尊容已是萬幸,又何必拘泥於繁文縟節?只要夫人身體安康,那林某便放心了。”

可林忘我這麼放心了么?戴龍岩之所以變化這麼大,自是錢財陡增之故,而這些錢財可是是林忘我為他爭奪過來的。說起來,戴夫人之所以會變成這樣,有一大半是林忘我的緣故。林忘我心中過意不去,可他卻也沒想到一點一絲的辦法能改變現在的局面。

去找戴龍岩,讓他將戴夫人接回去?這當然可以,可接回去又如何?戴龍岩既然已變心,即使戴夫人回到戴府,兩人也不過形同陌路,話少情淺。讓戴夫人獨守空閨罷了。

至於去找戴龍岩,將他的金錢收回,這樣他沒了銀子,不得不像以前一樣老實本分。這自也是滑稽之談。那些錢財本就是戴龍岩的,林忘我若是這麼做了,和那些打家劫舍的惡人有何區別?

陳夫人見李思思不願多談,便先行走出了房間,林忘我身子微曲,道:“那我便不打擾夫人,先行告辭。”

李思思點點頭,便不答話。她心本就已死,若不是因為和林忘我有些許交情,恐怕在他面前一句話也不會說。

林忘我出了房間,見陳夫人在門口悄立不語,心裏不由得納罕,戴夫人和陳夫人雖然沒有深仇大恨,但兩人間隙卻是有的,交情更無從談起。為何現在戴夫人會出現陳府,而且看樣子陳夫人是打算長期留戴夫人在府內。

儘管心裏不懂,可他並沒問出來,他知道,這種事情也許其中另有隱情,即使自己詢問陳夫人也問不出什麼來。但陳夫人好像看出了林忘我心中所想,淡淡笑了笑,說道:“你是不是想說,為什麼李思思會出現在陳府,而不是在別的地方?”

林忘我一怔,隨即點頭道:“的確是想問的,夫人方便告知么?”

陳夫人道:“有什麼方便不方便的,既然你想知道,那我也沒有必要隱瞞了,但我希望你答應我一件事。”

林忘我道:“什麼事?”

陳夫人嘆了口氣,緩緩道:“戴龍岩這人其實心腸並不壞,只是突然有了錢,所以才變成這樣。從他以前願意跳江救人便知道他的為人,可他現在身邊卻儘是一些豬朋狗友,只是貪圖他的金錢,於他無益,所以我希望你能幫助他改邪歸正。儘管對於他們兩夫妻重歸於好一事我並不存多大希望,畢竟戴龍岩傷得李思思實在不淺,要女人原諒這種男人,猶如逼迫她去自殺。但我一想到戴龍岩以前做過的好事,心裏每懷憐憫之心,所以希望你能幫幫他。”

林忘我良久未言,心裏想到:這本是別人的家事,外人不便插手。但戴兄和我好歹有些交情,知道他現在這樣子,心裏也深深痛惡之。殺父之仇自己現在的能力也難以圖報,不若在這段日子裏勤加修鍊,好好習練劍神訣,早日功成。

林忘我自離開授業恩師后便很少有時間去修鍊劍神訣,一來是因為他不知道自己所學的功法是劍神訣,二來則是瑣事繁多,總沒有空閑去修鍊劍神訣。

男人一旦長大,身邊的誘惑便多了起來。一是女人,二是金錢,三是名利。至於女人便要少得多了,她們只需要打扮好自己,等待着男人去追求她們便行了。

林忘我道:“陳夫人,我答應你。”

陳夫人笑道:“這才是我的好女婿,而且我還可以答應你,在陳嫻靜一事上,我會全力支持你,助她奪得陳家家主之位。”

林忘我心想:有陳夫人幫忙,那陳嫻靜奪得陳家家主的幾率便多了不少。陳耀輝畢竟是男人,而且一直以來明面上只有陳夫人一個妻子。陳夫人說的話他多少還是會聽的。當即點頭道:“那多謝夫人了。”

陳夫人沉默了會,說道:“其實我第一次見到嫻靜的時候,心裏真的是百感交集。因為我從沒想過耀輝會瞞着我在外面找情人,這麼多年來,我和他恩愛至今,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從未生起過背叛他的念頭。”

林忘我看着陳夫人的臉龐。雖然陳夫人年歲已大,臉上已有了些皺紋,但到底有美人的底子,五官看起來仍是艷麗逼人,絲毫不比那些二十齣頭的女人遜色。

陳夫人嘆了口氣,道:“可後來想了想,男人有三妻四妾本正常得很,耀輝之前顧及我的感受,一直廝守着我一個女人,已是難為他了,他在外面養個情人又有何礙,只要不將那女人帶回陳府便是了。何況我親生兒子溺死後,我心已半死,對許多事情已看淡。當我知道李思思被戴龍岩拋棄后,不由得心生憐憫。而且同為女人,感觸更深。所以找到她,將她留在陳府,視如姐妹。”

林忘我不是女人,所以對於陳夫人所說的“感觸更深”並沒多少感觸,但他對於戴夫人的經歷卻也心生同情。心中暗自想到:若是讓自己知道了戴夫人的境遇,而且她也沒有人收留,自己也一定會照顧她的。

兩人邊說邊走,不多時便見到陳嫻靜和陳晨塵兩人出現在他們眼前,可讓他們驚訝的是,陳嫻靜和陳晨塵兩人竟在陳府里大打出手,絲毫不顧及身份,也不擔心陳耀輝責罰。

林忘我第一次見到陳晨塵時,內心以為此人並不會武功,可如今見到他和陳嫻靜交手時的神態,卻不得不收起往昔的想法,重新定義此人。

陳嫻靜雖是女子,但一直以來便想在陳耀輝面前展示能力,是以曾苦練過武功,拳腳功夫不弱。可在陳晨塵面前卻好像是小孩子找大人打架一樣,全然接觸不到對方的身子。陳嫻靜滿頭大汗,顯然身疲力竭,而陳晨塵卻笑容盈面,極為輕鬆。陳嫻靜朝陳晨塵右頰擊出一掌,陳晨塵側身躲過,同時抓住她的手腕,笑道:“妹子,你這出手的速度比烏龜還要慢上不少。你要不嫌棄的話,不妨讓哥哥我來教教你?”

陳嫻靜淬了一口,一口口水往陳耀輝臉上吐去,罵道:“拿開你的臟手!”

女人和男人打架其實並非全然是弊,儘管女人力氣上天生就比不過男人,但有一點,女人卻可以做,而男人絕不屑做。那就是吐口水!

陳晨塵大手一抹臉,臉上又是嫌棄,又是惱怒,恨恨道:“敬酒不吃吃罰酒,婊子,叫你一聲妹妹給你臉了。”手掌一揚,便欲往陳嫻靜嬌嫩的臉上扇去。可就在這時,陳夫人的聲音響起,道:“你們在幹什麼!”

兩人乍聽到陳夫人的聲音,俱是一驚。陳嫻靜本來是害怕見陳夫人的,可現在卻巴不得陳夫人出現。她知道,陳夫人絕不會看着陳晨塵打罵自己,而且陳夫人出現了,林忘我自然也在。林忘我和她互有所求,又怎麼可能眼睜睜地看着她被別人欺負?

陳晨塵和陳嫻靜所想的卻完全不一樣,在這種情況下,他這一巴掌若是打了下去,固然可以解恨,報陳嫻靜侮辱之仇,可陳夫人難免會大為惱怒,生氣於自己說的話無人重視。陳嫻靜鐵青着臉,咬了咬牙,將一口怒氣吞下肚中,將抬起的手臂放了下去。看向陳夫人,道:“母親。”

陳夫人冷冷道:“兩位不想着宏大陳家,反而先內鬥起來了,難不成是覺得現在的陳家足以傲視汀州府?”

陳晨塵低着頭並不敢答話,至於陳嫻靜亦是如此。陳夫人又道:“陳嫻靜,你先帶林忘我回去。”陳嫻靜點頭道:“嗯。”

林忘我回去的路上不由得納罕兩人為何爭鬥起來,問道:“陳嫻靜,你怎麼和陳晨塵吵起來了?難道是約定好誰勝了誰就可以得到陳家家主么?”

陳嫻靜瞥了林忘我一眼,冷冷道:“自然不是,只是他出言不遜,我心頭有氣,便和他爭鬥起來,可沒想法他武功比我高出許多,反倒差點栽倒在他手上了。”

林忘我看了看她,道:“他說了什麼話?”他知道陳嫻靜此人極易被激怒,就像個小孩子一樣,可仍是想聽聽陳晨塵方才對她說了些什麼,以至於讓她動粗。

陳嫻靜卻一言不發,只是自顧地往前走,林忘我見她不說話心裏更是疑惑,但心想會不會陳晨塵說的話關於私隱,是以陳嫻靜才不對自己說起,擔心重新提起她的傷心事,林忘我也就將心中的好奇心按捺下去。

可就在林忘我不打算知道此事時,陳嫻靜反而緩緩道:“你要知道陳晨塵說了什麼也並非不可以,但你須保證聽完后不可以嘲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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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情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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