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肝腸斷一曲悲傷，爻象顯幾世衷腸（十五）
麻子死了！林忘我和雪宛凝相視一眼，均看出了對方眼中的吃驚之情。
雪宛凝腦海中忽然回憶起麻子的音容，原本覺得恐怖的面容，忽然多了一種莫名的親切感。儘管這微薄的親切感並不能讓雪宛凝因此而有勇氣去撫摸麻子的臉，但卻使得雪宛凝不再那麼抗拒麻子這個人，不再像以前一樣，連看也不敢多看一眼。
竹竿接著說道:“麻子那日和我一起回去后便感覺身體極為不舒服，當時我們沒在意，還以為他是因為過度勞累，所以身體才出現了異樣。可，第二天一大早我叫麻子起床時，發現他已沒了呼吸。而且身體也變得僵直。”
林忘我沉吟着，並不說話。麻子是離開這裏以後才死亡的，竹竿將麻子的死亡原因推卸給自己也無可厚非。但是自己連碰也未碰麻子一下，怎麼可能殺死他？
這本是顯而易見的事，可竹竿卻好像完全沒往這方面想。雖然竹竿和麻子在林忘我面前的表現有高低尊卑之分，但林忘我知道，其實在竹竿心裏，麻子絕對是他最為親密的一人，甚至，讓竹竿為麻子付出生命也未必不可能。
林忘我知道，人有時候總把自己脾氣最好的一面在陌生人面前表現，而把自己脾氣最差的一面發泄在最親的人身上。
竹竿語氣中雖然對麻子顯得極為嚴厲，苛刻。但他對麻子的感情卻也是極為真誠的。
麻子一死，竹竿必然傷心欲絕，戚悲痛心。因此對於一些顯然的事情，難免失去判斷。林忘我心裏正這般想着，身邊的雪宛凝卻已全都說了出來。
“可那天林忘我連碰也未碰麻子一下，你說林忘我是兇手也未免過於武斷了吧？”雪宛凝急道。
竹竿冷笑一聲，說道:“兇手是誰一事，我說的當然不算。但若是它說的呢？”竹竿攤開手掌，上面放着一塊深藍色的，如手掌般大小的碎布。這塊布料質尋常，而且已使用了許久，布料上原有的圖案因為多年的清洗已變得模糊不清。
雪宛凝還以為竹竿會拿出多麼有力的證據來證明林忘我是殺人兇手，卻沒想到竹竿拿出了這麼一塊普通尋常的碎布。這種碎布去大街上隨意一找也能找到不下數十人穿的衣服與之相符。雪宛凝冷笑道:“這種破布，誰知道是不是閣下從自己身上撕下來的，畢竟這種布料常見得很，也無甚稀奇的。”
說著轉頭看向林忘我，卻見林忘我一臉震驚之色，兩眼看着竹竿手裏的碎布一動也不動，就彷彿是在看着一個脫光衣服的女人一樣。可他臉上的神情卻絕不會是男人見女人時的樣子，因為絕不會有男人見到女人後顯得這麼吃驚。除非這個男人見到他賢惠溫柔的妻子此時正躺在別的男人的床上。
雪宛凝心裏一震，臉上也不由得顯得驚訝了起來，心中暗道:難道這塊破布真是林忘我的？
這個答案馬上便有人為她回答了，回答的人自然是林忘我。林忘我從竹竿手裏接過那塊碎布，怔了半晌，才俯下身子去，將碎布放在小腿處拼湊，缺口處果然一樣！
雪宛凝見到林忘我小腿處的褲子有一處破損時，心裏已是大為驚詫，待林忘我將破布與豁口拼湊在一起后，心裏更是騰起一股難以言明的意味來。現在好像誰都相信林忘我是兇手了，儘管誰都知道林忘我不是兇手。
竹竿冷眼看着林忘我所做的一切，見兩者合在一起后冷哼了一聲，陰惻惻地道:“閣下現在還想為自己辯解么？”
林忘我苦笑一聲，將碎布放在桌子上，搖搖頭，道:“在下問心無愧，即使這碎布的確屬於我，但真正的兇手卻絕非在下！你信也好，不信也罷。兩位請走吧！”
對於自己小腿處的褲腳缺了一塊，林忘我是知道的，但當時他只是以為自己在路上不經意間被路旁的某些物事給割破了，並不在意。可他怎麼也沒想到這一塊破布竟然成了別人設計陷害自己的證據。
可這塊破布到底是別人有意將自己的衣物割破，然後殺死麻子，將罪名嫁禍給自己。還是說那人無意中撿到了這塊碎布，故意將它留在麻子身邊，目的就是為了轉移夜月閣的注意力，兇手藉此而逍遙法外？
雪宛凝忽然跳了起來，攔住竹竿，看着林忘我道:“不能讓他們走，若是讓他們走了，恐怕明天就會有更多的夜月閣人來找你，到時候你想逃也逃不脫！”
林忘我笑了笑，道:“逃？為什麼要逃？兇手既然不是我，我為何要逃？夜月閣要來找我便儘管來找就是了。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想夜月閣總有一些明事理之人。”說著擺了擺手，示意讓雪宛凝回來，任由兩人離去。
雪宛凝不甘心地退了回來，心裏卻暗自責怪林忘我:我這都是為了你好，你卻全不在乎，看來我是一番好心餵了狼狗。再也不想理你了。
她心中雖在說不再搭理林忘我，但心裏又有一股聲音在隱隱升起，在告訴她:林忘我不懂其中道理，自己更該為他擔憂了，不然讓他平白無故地死了，豈不是太跌自己的臉面了么？
玉手閻羅抬起頭，雙眼忽然變得像星辰一般光亮，看了林忘我良久，然後才緩緩道:“再見。”轉頭的剎那，眼中好像下定了決心做某件事一樣，變得凌厲，精明起來。
林忘我也起身道:“恕不遠送。”望着兩人的背影漸漸消失不見，直到完全消失時，林忘我才又坐了下來，微笑道:“雪宛凝，你不必為我擔心。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清楚。夜月閣雖強大，但還不至於傾全閣之力來對付我。而且依我看，最近一段時間裏，夜月閣也不會再來找我的麻煩了。”
“為什麼？”雪宛凝見林忘我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不由得心裏疑惑，他哪裏來的自信？這麼肯定夜月閣這幾日不會再來找他麻煩？
林忘我指了指自己的心臟位置，露出一種神秘的笑容，道:“直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