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地下室的白髮男

“北京時間2020年6月14日下午，河南安陽內黃縣王某在失去聯繫78小時后屍體在家中被發現，屍體較為完整且無明顯傷痕，法醫檢測結果為猝死。近年來世界各國猝死率都有較大提升，希望廣大人民改善作息習慣，加強體育鍛煉，感覺身體不適立刻到醫院檢查。下面請看國際新聞……”細小的聲音回蕩在只有不到三十平米的狹小房間，沒有粉刷的水泥牆圍成的長方體裏兩塊PVC板和水泥牆構成了兩個小屋，一個屋裏只有一個馬桶和一個熱水器卻顯得擁擠，隔壁剛剛好擠下一個電磁爐，一塊塑料案板和一個洗碗池，能勉強站下做飯人的地方還放了個塑料桶，裏面泡着幾件衣服。本來就不大的空間還被分出了廚房和衛生間，導致既是客廳又是卧室的小房間只有18平。房間裏三台還算新的電腦和一張躺椅佔據了絕大多數空間，門邊地上放着半袋大米、半棵白菜和幾個土豆西紅柿。房間的主人癱在躺椅上，如果不是胸口微微起伏都無法看出生死，黑眼圈濃重的雙眼死死閉合，大腿邊上舊手機正在播放《新聞聯播》，也不知旁邊一動不動的主人能不能聽到。

大概40分鐘之後，房間裏唯一一個能喘氣的生物抽動幾下，猛然坐起，左手一把抄起手機，右手伸向牆上的開關。本來只有電腦和路由器發出微光的房間突然明亮，不過房間主人顯然經驗豐富，右手已經從開關上挪到眼睛上。半分鐘后，他終於露出了自己的臉：除了一頭白髮和憔悴以外幾乎沒什麼特點，為方便清理的平頭，更方便清理的乾淨下巴，有點蒼白的臉上，是稀疏的眉毛，細小的眼睛，細短的鼻子，有些單細的嘴唇，一雙眼睛還沒眼袋大，雖然能看到明顯的血絲但一雙眼睛卻微微閃爍着希望的光。他站起身，身上的衣服穿了三四年，明顯比它的身體大了一圈，手臂動的時候整條袖子都在飄，雖然不合身切外觀樸素但很乾凈，衣服主人1米74的身高和52公斤的體重非常不協調，寬大的衣服讓他看起來更弱不經風。他劃開手機屏，看了一眼后鬆了口氣，伸了個懶腰關燈又癱在了躺椅上。

他是賀蘭倉，今年24歲。本來有一個幸福的家庭，父親是鶴崗煤礦一個幹部，母親雖然在小時候去世但至少他感覺后媽很照顧他，頗有家底，也很努力，一直成績不錯，二線城市出身的他在高考中考到了哈工大機械系，開始大學生活。但是他不知道他的父親幾年前就和秘書好上了，準備了一堆後路，在他參加軍訓的時候，父親被捉姦在床，父母暗戰了一年多，后媽大鬧一場離了婚，分了些家產，把兒子的撫養權給了父親，等他收到消息回家找父親時，父親已經用幾年前辦的假身份跑了，只剩下一間帶地下室的毛坯房——能搬的已經搬得差不多了——因為短時間不方便出手留下，房產證下壓了張紙條“事情我沒幹太絕，有間房子你能少奮鬥好幾年”逼得他差點跳樓——他到了樓頂才發現自己不敢跳。為了活下去他只能將房子出租，鶴崗的房子賣不上價錢，甚至不夠大學之後三年的開銷，當然租也租不上價，他和租戶軟磨硬泡兩天才把房子650一個月，半年一付款，物業費水電費租戶自付的租出去，結果就是房租還不夠學費。對於一個在校生，他只敢申請貧困生補助，還是在導員的半強迫下，至於助學貸款，抱歉他根本不敢碰任何和借貸有關的玩意，特別是看見幾個同學被校園貸奪去的生命。他還不想死，拼了命的找能讓他半工半學的工作，家教，出題人，小時工，最後發現在個二線小城根本不夠用，好在一次和同學抱怨時一個上海人調侃他：“你這工作賺的錢還不如我打遊戲來的快。”他才想到自己遊戲玩的不錯。他做起了遊戲打金的生意，最開始也不知道什麼遊戲賺錢，就玩些小時候打過的《傳奇》《華夏》的私服，頭一個月只打了800塊，但是第二個月賺了4000多讓他不得不感嘆有錢人就是多。迫於生計他不得不找向收益更高更熱門的遊戲，還用起了腳本，賣《爐石》金幣號，自己接一些lol代打上鑽，Dota2代打3500分之類的東西——幸運的是他打遊戲的本事不錯，從小時候打街機，初中war3最高4100分，lol則是穩定的鑽1守門員——甚至有不講道理的讓他打《sc2》，要不是給的錢多他死也不會接，因為他之前根本沒玩過。

其實他也想過做個小主播，但是既不是漂亮妹子又不會賣萌，甚至缺少自己的特色，技術又不是特別頂尖，結果就是飛快撲街，為了生活他只好什麼樣的代練都做，甚至有的時候同時做幾個單子，最後憑藉完成效率高總算在代練行業站住了腳，也漸漸在中高端代練中有了點小名氣。平時在學校中省吃儉用，每天只在食堂買幾個饅頭兩份素菜，高中時的衣服即使不合身也一直穿到畢業。通過掛金幣號和代練，他不僅成功供自己讀完了大學，還給自己留下了一點積蓄。

大多數時間打遊戲賺錢導致學習的時間不夠用，咬牙堅持到最後沒退學，用各種60擦邊畢業，結果他看上的工作崗位全都不要他，他只好把房價又降了50塊，自己住在地下室一邊繼續打金，一邊在網上找工作，但是畢業兩年依然發現工作沒有打金賺錢，就專職打起了遊戲，接不到代練單子除了睡覺就在電腦前玩點練操作的遊戲或是能打發時間的遊戲，他覺得多支線多隱藏的遊戲能給他別樣的樂趣——一直打遊戲是害怕來了生意卻接不到。之前他剛完成一個《爐石》3天上傳說400塊的單子，現在相當疲勞，只是他不知道這次睡下要折騰一番才能醒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