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硝煙不散（五）
“那件衣服不是我的，我從來沒有丟過孝服。”蕾蕾緊接着擲地有聲地說道，“我的孝服現在正在樓上，不信的話，你可以親自上去檢查一下。”
在蕾蕾咄咄逼人的目光注視下，施二妹縮了縮脖子，畏懼地說道：“不管是誰的，反正衣服我已經洗乾淨了，到時候誰要是沒有的話就可以拿去穿了。”
說話間，施大妹從不遠處匆匆走了過來。待到蕾蕾跟前後，她先是拉了一把施二妹的衣袖，惱羞成怒地狠狠剜了她一眼，似是在責備她的莽撞。隨即，她轉過頭來，對着蕾蕾陪笑道：“蕾蕾，這是個誤會啊！我們已經知道那孝服是誰丟的了……”
蕾蕾壓抑着心中的膩煩，冰冷地問道：“是誰？”
“你就別問了，都是些別有用心之人的惡作劇……”施大妹閃爍其詞地說道。
“到底是誰？”蕾蕾不為所動，神情冰冷地逼視着施大妹。
“是剛才那個哭喪人丟的……”
不待施大妹說完，蕾蕾已拂袖而去。
待到下午五點左右，宴席便要開始了。
這次宴席的場地不再設在施家老宅，而借了一處專門操辦宴席的地方。那地方最多時可同時擺下五十桌宴席。但蕾蕾他們這次只有三十桌左右。
宴席尚未開始前，眾人在各自找着相熟的人聊天。當蕾蕾和楊慧到達宴會場地時，大多數的人都已到達。施家的小輩們更是率先佔據了兩張席面。蕾蕾本不欲和施家人坐在一處，見他們都已坐定，再無插足之處，便搜尋起了其他的座位來。至於，施小國、施大妹等人，因要忙於招待來人，也見縫插針地坐在其他幾桌。
宴席開始前，近親里的一位叔伯見到蕾蕾，便跟她聊上了。
“蕾蕾，這些煙酒就這麼擱在這裏不要緊嗎？是不是該找個人看着呀？這裏人多手雜的，萬一被別人順走一樣兩樣的可怎麼辦？”
宴席其實從昨天晚間便已設下，今日是正宴。考慮到連着兩天都有宴，煙酒數量眾多，來回搬運不便，且家中無處存放，楊慧便決定將煙酒留在了宴會現場。那人正是見到煙酒被留在此地過夜后，才來找蕾蕾商議，想給她提個醒的。
蕾蕾心想，我也想找人看着呀！可我找誰呢？你們這兩天已經幫了我很多的忙，搭靈、守夜、簽收禮金、安排落實喪儀諸事等，已經夠麻煩你們的了，又怎麼好意思再給你們添麻煩呢？再說了，這最大的賊就在她身邊，就是他們施家自己人。這家賊況且難以防範，何況外賊呢？
這些心裏話，蕾蕾只能憋在心裏，不好對外人說。她只得說道：“本來辦宴席多少都會有些損失的，這是沒辦法的事，別人要想揩油就揩吧！一瓶酒、一包煙又能幾個錢呢？這麼多錢都花了，也不在乎這點了。我們精力有限、人手有限，實在是顧不過來。”
那人聞聽此言，深知她們母女倆卻有難處，也就不便再多言。
默然片刻后，那人忽又開口問道：“你爸才70歲多一點吧？”
“嗯。”蕾蕾點頭。
“將將古稀之年，太年輕了，你爸不該那麼早走的。”那人唏噓道，“他太操勞了，沒有好好保養自己的身體。”
蕾蕾聽聞此言，心下也是一陣惻然。
“雖然我們很難接受他的驟然離世，可是對他個人而言，至少這樣離去不會令他感到太痛苦。”蕾蕾自我安慰道，“否則以他癌細胞的擴散狀況來看，未來的三個月裏他會痛不欲生的。這樣的煎熬於他、於我、於我媽而言都是無法面對的。其實，老天待他不薄了。”
“都說好人有好報，像他這樣的好人為什麼不能長命百歲呢？”那人感嘆道。
“你看看我這條腿。”那人忽然間一拍自己的右腿對蕾蕾說道，“你別看我現在殘疾，走路不利索。可要不是你爸，我這條命恐怕都難保，更不要說過上之後這娶妻生子的好日子了。”
他說的這事蕾蕾當然知道。這個膾炙人口的故事，一直被人津津樂道着，成了施大國助人為樂最典型的事例。
那時，蕾蕾尚未出生，施大國和楊慧也才剛剛結識。而那人，當時得了一種罕見的怪病，導致腿部殘疾，亟需手術治療。可因為他家中子女眾多，父母無錢醫治他，已經準備放棄他了。施大國得知這一情況后，儘管當時他自己也正飽受着肝病的困擾，可他還是四處求醫問葯，替他尋找可以治療他腿疾的醫院。同時，施大國還不遺餘力地做起了他家人的思想工作，苦口婆心地勸說他的家人不要放棄他。最終，施大國說動了那家人。雖然，最後他仍舊無法避免落下殘疾，但是他的命保住了。他以及他的家人一直對施大國感恩戴德，以至於他們將施大國視若己出，當作他們自己的孩子般關愛着。而他本人更是逢人便說此事，聲稱施大國如同他的親大哥一般。
蕾蕾和那位叔伯才聊完不久，又有一人走到了蕾蕾的面前。蕾蕾對這人感到臉生得很，也不知該如何稱呼，遂只點頭示意。
“哎……你爸真是個好人吶！可惜走得太早了。”那人一陣長吁短嘆，“你要節哀順變，照顧好你媽媽，知道嗎？”
三天來，不知道有多少對蕾蕾說過施大國是個好人，也有不少在蕾蕾面前如數家珍般地訴說著施大國曾給予過他們的幫助。
在他們深情款款的敘述中，蕾蕾也回憶着過往的點點滴滴。小時候，蕾蕾有一次半夜發燒，施大國抱着她去醫院掛急診，因為實在太過難受，蕾蕾一直無法安靜下來，施大國就這樣一直抱着她不撒手；知道蕾蕾喜歡玩水，每年夏天施大國都要帶着蕾蕾去游泳館游泳；上小學時，蕾蕾想學騎車，施大國特意借來了一輛女式自行車，每天下班回家后就帶着蕾蕾去小花園裏練習；施家老宅的新房造好后，屋子裏唯一的一台空調就是安裝在蕾蕾的卧室里的，為的就是照顧好蕾蕾那夏怕酷暑、冬懼嚴寒的溫室體質，哪怕蕾蕾每年回鄉的日子前後加起來不過才區區的十幾二十日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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