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313.范家骨血

六月末，山西張家口非常炎熱，樹葉蔫了，樹枝間的知了拚命叫個不停。人們白天幾乎不敢外出，只有出苦力的販夫走卒僕役們，依然揮汗如雨忙忙碌碌。傍晚時分，太陽下山，才略微涼爽，家家戶戶都在院子裏乘涼，但是很多人依然焦躁不堪，忍不住嚷道：

“真熱！”

城中范府，佔地廣闊，院宇深沉，隱隱可見富貴豪闊之氣。范府的主人們，在很悠然。因為有僕役的打扇伺候，有冬天收集窖藏的冰塊降暑，他們並不覺得太熱。

家主范永斗坐在精緻的天井院中的雕花木椅上，抬頭望望滿天繁星，呷一口冰鎮梅湯，默默無語。圍着小几，擺着兩個小杌子，上面坐着他的兩個兒子：范三拔和范三捷。

范三拔伸手在小几的水晶琉璃果盤中拿起一顆冰鎮葡萄，擠進嘴裏；後面的丫鬟捧着小籮，向前一伸，接了范三拔手中的葡萄皮。

范永斗忽然開口說：“我的小孫們都睡著了嗎？”

范三拔忙說：“爹，三個小的——毓賓、毓覃、毓奇都睡了，老大毓馨還在看書，老二毓馥還在練習算盤。”

范永斗聲音里透着慈愛：“毓馥像你小時候，愛算賬。前天給他報賬目，比哥哥算得還快。”

范三捷在一旁笑道：“是的，馥兒算賬，堪稱小天才。”

范永斗立即對他說：“你呀，到現在還是子息艱難，連生三個女兒，將來還是要加把勁。”

范三捷垂下了頭，閉上了嘴巴。

“爹，二弟還年輕，才剛剛二十，不愁的。”范三捷說。

范永斗輕輕拍了拍雕花木椅的扶手，又陷入了沉思；兩個兒子都不出聲。

蟲鳴聲里，范永斗忽然停住拍擊，環視一下四周丫鬟，說：“你們都先退下，把外面的門都帶緊。”

“是。”丫鬟們魚貫而出，門戶一層層關緊了。兩個兒子頓時坐直了，等着父親說話。

范永斗的聲音平靜而堅決：“三捷，你要出一趟遠門。”

“爹，要我去哪裏？”

“江南。”

范三捷驚疑地問：“咱們家在那裏的生意好像不多……”

范三拔說：“是的。”

“爹，要我去幹什麼？”

“你去了，在南京城買一座宅子，到鄉下招一些老實的僕役，再買點地。安住下來。”

范三捷睜大了眼睛：“家裏怎麼辦？”

“家裏的事，你不用擔心，有我們照料。你在那裏，改換姓名，深居簡出，買一兩房侍妾，生養子女，開枝散葉。”范永斗的聲音，平靜清晰，不容辯駁。

“爹……”范三捷急了：“這是為什麼？”

范永斗沒有說話，范三拔卻說話了，聲音微微顫抖：“爹，你覺得咱們家有滅門之禍嗎？所以要派老二潛居江南，保留血脈？”

范三捷更是驚得說不出話來：“……何至於此……”

范永斗沉默了一會兒，輕輕喟嘆了一聲說：“去年咱們在京師的人就被太子府拿下了，最後不了了之。你們覺得是因為范健、范康兄弟能熬刑，隱瞞了真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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