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千千縛心陣

莫問天手上托着的水晶球，看着十分普通，但是對於冷風流來說，那就是現在的最大困難。因為它完全被莫問天的神魂之力包裹着，而整個澤部就是處在這顆水晶球之中，所以整個澤部都會隨着莫問天的心意而動。

方才冷風流跳入水窪之中后心智被迷惑，也是因為莫問天在外界的操控。

莫問天對待冷風流的態度有些讓人無法理解，作為宗門前輩，莫問天似乎不像一個關愛後輩的長輩，但是他對冷風流的磨鍊又的確是下足了工夫。莫問天眼睛裏折射出來的是複雜的光芒。

按照冷風流的猜測，澤部是要磨鍊他的道心，只要道心通透，也許就可以走出這地方。並且這水窪和周圍的符文相互關聯，有感知能力，所以當他保持戒心跳入水窪的時候，這水窪就不會產生效果。

所以冷風流開始放鬆自己的精神，隨意走到一個水窪，然後躍了進去。冷風流此刻的內心也極為複雜，冷風流不容許自己的信仰被動搖，但是方才那一次，冷風流真的動搖了。連尋找祖父和花前月的信仰都動搖了，冷風流不知道自己還能依靠什麼動力前行。所以冷風流一定要再試煉自己的信念，冷風流不允許自己的信念有一絲一毫的動搖。

莫問天眼中露出了一絲讚賞，這就是成功者必備的一種素質，不僅僅關注實力的成長，更重視內心終極信念的堅定。對於冷風流來說，孤身闖蕩、歷經艱險為的是什麼？為的就是為了找尋祖父冷龍騰、赴花前月的十六年之約。

冷風流開始全身心放鬆自己，放棄了所有的戒備，他要求自己的道心就像是大海中一塊萬年不動的礁石。所以他放棄所有戒備，任由着澤部來撼動他的道心。

莫問天展顏一笑，道：“既如此，那老夫就不客氣了。”忽然間，莫問天眉心爆閃，神魄之力化成千絲萬縷，就像無數的蛛絲緊緊束縛着手中的水晶球。這些蛛絲看似雜亂無章，實際上卻是井井有條的彼此交織纏繞，萬千神魄之力似乎構成了一個極為玄奧的法陣。

“小子，這千千縛心陣，老夫還是第一次對一個沒到武尊的小娃娃使用。幾時能醒來，就看你造化了。希望不要誤了事啊。”布完陣之後，莫問天臉上笑容隱去，換上了一副擔憂之色，“唉，老夫也魯莽了啊。”

莫問天似乎也有些後悔佈置這個法陣，但是他不可能把已經佈置好的法陣再收回，所以冷風流只能自求多福了。

“罷了，冥冥之中自有定數。若是你能平安出來，老夫定不讓你失望。”莫問天眼神堅定，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

……

千千縛心陣，這是標準的三大類型陣法之中的縛陣。但是它卻不是那麼簡簡單單的一個縛陣，就像它的名字一樣，它所縛的不是肉體，乃是人心，這是最為尊貴的一種縛陣。雖然這個縛陣只有玄級中品，但是要佈置這樣一個法陣，哪怕是最為頂級的五葉大天師也做不到。莫問天的天師境界必然是超越了大天師。

這個法陣之所以如此尊貴，就是因為它的複雜程度實在太高，就像是女人家做的刺繡一般，一針一線都不能出錯。而最為重要的一點原因是除了束縛敵人之外，它還有一個特殊的作用，就是可以幫助入陣者錘鍊毅力、磨礪道心。但是使用這個法陣磨礪道心的危險性，實在是太高。道心崩潰的幾率遠遠高於成功的幾率。所以莫問天才有些後悔。畢竟冷風流無論是在武修還是魄修方面，都還是初學者。年齡也尚幼，道心能夠穩固到什麼程度，誰也不知道。

莫問天甚至有些說不清自己為什麼會如此魯莽，竟然對一個如此孱弱的後輩，使用這樣恐怖的陣法。別說是冷風流，就算是一個武靈強者，在這樣的陣法之中，道心崩潰的概率也不小。道心崩潰，對一名修鍊者來說，和陷入瘋魔的後果幾乎一樣嚴重。修鍊者陷入瘋魔只有兩種結果，一是心脈受損、神魄受創，導致修鍊再無寸進；二是墮入萬劫不復之地，走入嗜殺絕情的地步。而道心崩潰的後果是，所有實力完全退化，成為一個凡人，甚至連凡人都不如。任何一個修鍊者都承受不起這樣的打擊。

……

冷風流在澤部之中似乎睡著了，雙眼微閉，臉上的神色十分安詳，就那樣靜靜躺在水面上。看上去十分寧靜。

然而此刻冷風流的心神卻是處在另一種環境之下。那些曾經痛苦的記憶，一幕一幕的開始湧上心頭——

這是幽京冠軍侯府的講武堂，冷風流看着十歲的自己走進這座講武堂。那兩座黃銅獅子依然威武地蹲坐在講武堂門口。時辰尚早，講武堂還沒有人，但是幼小的冷風流剛坐下，一個熟悉的臉龐就出現了。那正是冷風流的五哥冷風寒，冷風寒的身後還跟着一個面容冷峻的男子，這男子就是後來被冷龍騰一掌打爆腦袋的冥樓金副堂主。幼小的冷風流察覺到危險，趕緊運起龍筋步想要逃走，但是一回身，就看到那金副堂主的鐵掌。緊接着，幼小的冷風流就不省人事地躺在了講武堂的門前。

……

看到自己被擊中的那一刻，冷風流不由得心口一緊，然後眼前的畫面急轉。他看見幼小的自己正躺在床上，祖父冷龍騰嘴角噙着鮮血、眼中含着淚花，正在冷風流的床邊，握着重傷的冷風流的小手，強忍着怒火在安慰自己的孫兒。侍女小瑤的眼睛早已哭腫……冷風流看到這一幕，淚水幾乎要奪眶而出。冷風流這時才發現自己對爺爺和小瑤的思念是那樣強烈。

……

冷風流眼前又一黑，畫面又一次陡轉。幼小的冷風流漸漸恢復，能夠在府中走動了，但是曾經貴為天才的他，開始遭受冷眼。無論是那些旁系子孫還是奴婢僕人，似乎眼神之中都夾雜着一些東西。見到這一幕，畫面中的冷風流和畫面外的冷風流心中都一陣劇痛。

……

忽然，小冷風流長大了，這一次冷風流眼前出現的是冠軍侯府的府門。府門之上掛着孝球、釘着門麻，白紙糊的燈籠上面寫着碩大的“奠”字。讓冷風流最為痛苦的一幕終於出現了，冷風流心開始緊縮。那種疼，至今依然未曾減弱一絲。

二哥慘白的臉色和絕望的神態，讓冷風流幾乎要崩潰。

九尊靈位擺在正堂之上，是那樣刺目。冷風流父親母親也赫然在列。

一道白色倩影出現在靈堂之上，冷風流抬眸，看到了一張白皙美艷的臉龐。這張臉龐，冷風流日思夜想不知多少次，如今出現在了面前，他卻只能痴痴的望着，兩行清淚就這樣從冷風流的眼中流出。

“十六年後，拜月之期，彼岸之丘，荼蘼花蔭……”冷風流不自覺默念起和花前月的約定。

花前月輕輕在冷風流臉上啄了一口，然後就隨風而逝了。

……

天色未明，邋遢的張三寶出現了，這是那一次的送別，“徒兒啊，你我，師徒緣分盡了……”

……

一幕一幕，反覆的循環出現，冷風流的心始終揪着。一次一次經歷着和愛人的生離，和父母的死別。人間至痛，恐怕莫過於此了。

痛苦本身也許並不痛苦，但是當人們一次一次去回味自己所遭受的痛苦之時，那這些痛苦就會被無限放大，會使人崩潰、使人瘋魔。

莫問天也時時關注着冷風流的動向，但是這一切都只能依靠冷風流自己。

冷風流現在的敵人，只剩下了自己。

要破千千縛心陣，只能自己破除心中業障，掙脫心中束縛。

……

十天。

二十天。

兩個月。

五個月。

半年。

一年。

整整一年了，冷風流還不見醒來。雷部、風部、山部，這三部加在一起，也才耗了冷風流九個月的時間，可是眼前這個小小水窪，卻已經困了冷風流整整一年了。

閣中閣的時間是比外界流逝的慢一些，但是，冷風流必須要趕在拜月節前出去，冷風流進入閣中閣之時，距離拜月節還剩十個月左右的時間，外界的一天在閣中閣可以當做三天用，滿打滿算冷風流也只有兩年半的時間。而冷風流這已經用了一年零九個月，只剩下九個月的時間了。但是冷風流還有“天、地、水、火”四部還沒闖。

時間再一次成為了冷風流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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