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荒村古宅,灰珠
聽她這一說,兩人看了看周圍的環境,還真似曾相識,於是都不由得焦急起來。
王小苗說,這裏應該是大人們口中的王家祖地,王家最初生活的地方。當時世道不太平,為了抵禦山匪才興建了這樣的群落。
聽老人言,此處依奇門八卦而建,房屋不依坐南朝北、街道走向曲曲折折,與尋常村落風格迥異,外人進來根本找不着北。
王碩問,那你不早說?
王小苗說,這不也是沒辦法嗎?誰知道真這麼邪門。
三人悶聲不語,兜兜轉轉又走了大半天,仍然在原地打轉。
此時晌午已過。太陽曬得人又渴又累,三人腳都磨出了泡,肚子也開始咕咕叫。
王小苗不肯走了,說教練看不到我們回去,應該會來找我們的吧!
說著,忽然大風驟起,天色也隨之暗了下來。
不肖片刻竟嘩啦啦的下起大雨來。
三人忙找了個屋檐下避雨。
仰望天空,烏雲蓋頂,天色暗得如同晚上。
這一幕如此熟悉,讓王碩很不舒服。
又問起之前在享堂發生的事,素雲和王小苗都瞪大了眼睛。
說白天變黑夜什麼的,沒有的事啊!
聽他們這一說,王碩皺起了眉頭。
屋外雨狂風驟,大風刮過這荒村野嶺,發出讓人發怵的怪叫聲。
一個個黑洞洞的門戶如同一隻隻眼睛和嘴巴,在黑暗的天幕下格外嚇人。
素雲不由得抓緊了王碩的胳膊。王碩能感覺到她的手腳冰涼。
這一坐又是大半個時辰。
雲消雨霽,天色終於放晴。三人踏着泥濘再次上路。
王碩找了個炭渣捏在手裏,一到多岔路口便選一條路劃一個箭頭。
當發現某一路口所有的方向都走過之後,便原路返回之前的岔道口。
如此數番,他們終於來到了一個視野開闊之處。
三人眼前一亮。
前方是一個規模很大的石台,高約一丈,長寬約三丈,四周都有石階。
“古祭台!”王小苗道。
凝目向祭台望去,一縷淡淡的白色霧氣蒸騰而上,裊裊娜娜。
王碩問道:“這煙霧是怎麼回事?”
王小苗不解:“煙霧?哪有煙霧?”又望向素雲,後者也是一臉茫然。
怎麼回事?
王碩心中疑惑,便不由自主的拾階而上。王小苗緊隨其後,來到了祭台上方。
站在祭台上遠望,眼前豁然開朗,屋舍群落拼出的街道脈絡也歷歷在目。在邊緣地帶果然有通向外面的出口。
王碩大致記下了其中一個出口的位置,將視野重新投向祭台本身。
祭台之上有一石桌,四面石屏將它稀疏環繞。
石屏之上有各式雕刻,或為花鳥魚趣,或為百官朝拜,或為藝者獻技,或為千軍征伐。
石桌的正中央有一個像貔貅(pi2xiu1)的凶獸雕刻。其主體與石桌平齊,只有一個兇猛的腦袋突出於石桌之上,眥着牙仰望天穹。那道煙霧便是從它口中噴出。
“這顆珠子好奇怪,怎麼放進去的?”
沒等王碩阻止,王小苗就已伸手向凶獸的嘴巴摳去。
那裏有一顆珠子,嵌於兩排牙齒中間。
還好王小苗並沒有出什麼事,幾番嘗試之後,最終不甘心的放棄了。
“可惜了,拿回去當戰利品多好!”
王碩下意識的伸出了手。
下一秒,王小苗直接給驚呆了。
“取……取出來了!你怎麼做到的?”
王碩沒有回話,只是靜靜的凝視着這顆珠子。
它只有桂圓大小,通體灰黑色,表面光滑,就像一顆打磨過的鵝卵石。
可就是這麼一顆平平無奇的珠子,卻讓王碩忽然生出一種熟悉之感。
這種感覺很奇特,彷彿塵封已久的記憶被揭開了一角,卻又無法一窺全貌。
好難受!
王碩的腦袋疼了起來。
驀的,那珠子發出一道耀眼的光芒,突然從兩指間掙脫,“嗖”的鑽入了口中。
王碩眼珠一突,慌忙向喉嚨抓去。
“咕嚕!”灰珠順着食道便滑入了腹中。
隨之而來的是一陣滾燙的灼熱感。王碩幾乎能看到灰珠亮得如同燒紅的鐵球,在肚裏沿着胃腸穿行,一直到達小腹。
所過之處彷彿被烙鐵燙燒一般,令他直冒冷汗!
“你怎麼了?王碩、王碩……”
之後的事就完全不知道了。
再次醒來已經躺在自家床上了,素雲在一旁照料。
“哥你醒了!”
王碩突然坐了起來:“珠子,我肚裏有顆珠子!”
素雲攤開手道:“你是說這個嗎?”
王碩一看,在她手中的,可不正是那顆灰珠嗎?
這……
明明記得自己將珠子吞了啊!
難道是……
王碩忽然想到一種可能,又看了看素雲那乾淨潔白的小手,不由得面露古怪。
“你拿着它昏了過去,我們沒辦法將它塞回原位,便一起捎帶了回來。”
是這樣嗎?
王碩更納悶了。
又聽素雲提起之後的事,說是族長帶人才找到他們。而教練回來之後就大病一場,絕口不提祖堂里發生的事。
倒是他們三個卻還受到了表揚,說連大人都走不出的迷魂陣都幾乎給走出來了。
聽完素雲的講述,娘親難得高興了一回,又要留她吃晚飯,素雲說“不了”便三步一跳的出了門。
“碩兒,吃飯吧!”
望着娘親那冰霜消融般的動人笑靨,王碩忽然覺得,這個時候的娘親是最美的。
丫環芸兒提着籃子從外面走了進來。
“夫人,他們太欺負人了!”
“怎麼了?”
“你看……”芸兒抬了抬手中的籃子。
“怎麼才這些?”
“就是啊!他們竟然說我們這個院裏都是女眷,要從今天起縮減用度。我呸!分明就是剋扣,王碩不是男人嗎?什麼收支緊張,根本就是借口!”
“他們……竟然這麼說?”
“是啊,更可氣的是,他們還私底下說王碩不是真正的王家人。難道他們忘了,姑爺是入贅的嗎?王碩還跟着姓王呢!
再說了,姑爺當初可是拿出了萬金彩禮的,難道還不夠我們吃穿的嗎?這些人實在太過分了!你看,這菜葉都黃了,還能吃嗎?”
娘親嘆息了一聲,只說晚些去內務堂問問。
飯菜上桌了,娘親將一塊肉夾到王碩碗裏,自己吃着白米飯。
王碩將肉夾回:“娘親,我吃過了。你也吃一點吧!”又從小碟里夾起另一塊,“芸姨,你也吃!”
娘親將肉塞回王碩的碗裏,正色道:“傻孩子,你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要多吃點。再說,娘親也不愛吃肉。”說罷,夾起一片有些發黃的菜葉含進了嘴裏。
王碩的眼睛莫名的有些濕潤。
只是,前天剛打過架,族裏就縮減用度,這會是巧合嗎?
他攥緊了拳頭,把這筆賬記在了心裏。
…………
王家有專門的學堂,家族子弟不分男女都可上學,請的夫子也是遠近聞名的秀才。只是這老秀才學問不錯,脾氣卻不太好,尤其是手上那一支黃竹戒尺,讓人談之色變。
課前,學堂里亂鬨哄的,一些人圍在一起聽王貴兒在那胡吹海侃。
和他隔條過道的是二長老的外孫女於美珊,長得嫵媚好看,那晶亮的目光和時不時發出的咯咯嬌笑,更讓王貴兒像打了雞血一般。
這會兒王貴兒說的是前天打架的事,經他添油加醋的一通胡謅,就成了另外一個版本,與王碩所經歷的截然不同。
當然,結果是一樣的,那就是王碩被揍得很慘。
完了還點評幾句,說什麼王碩傻不傻,連璟隆少爺都敢惹。璟隆少爺是誰?那可是族長嫡孫啊!將來搞不好還要當族長的。他算老幾?也不掂量掂量,還敢搶璟隆少爺的狗崽。璟隆少爺看中的狗崽,那能是狗崽嗎?
有人就問了:“不是狗崽,那是什麼?”
“什麼你甭管,給璟隆少爺看上是它的福份!”
“那幹嘛還虐待?”
“虐待?誰說虐待?那叫考驗!只要通過考驗,那就是一人之下萬狗之上,從此吃香喝辣了呀!”
正說到這,王碩和素雲走了進來,許多雙眼睛齊刷刷的望過來。
也難怪,王碩的妝容實在是太扎眼了點,頭上纏了紗布,手上也有些青腫,簡直就是配合王貴兒的演說現身說法來了!
“王碩,聽說你們昨天在祖地轉悠了一整天吶,怎麼樣,好玩吧?”
王貴兒故作好奇狀,逗得一群人哈哈大笑。
別人一笑他就更來勁了,各種有的沒的一通調侃,說得還有板有眼,什麼王碩在祖地遭遇鬼打牆了,還被嚇尿了褲子云雲。
素雲聽不下去了:“王貴兒,你胡說什麼?”
王貴兒戲謔的笑了笑:“怎麼,你來咬我?”
素雲氣極,王碩拉着她坐下,安慰道:“何必與之計較。狗吠人,難道人還得罵回去不成?”
素雲噗哧一聲轉氣為笑。
王貴兒卻不幹了:“你罵誰是狗呢?”
王碩故作迷糊狀:“那誰……一人之下來着?”
“你!”
“哈哈哈!”全班哄堂大笑。
王貴兒為之氣結,正要反唇相譏,夫子卻板著臉走了進來。學生們一看,趕忙收住了笑,一個個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端坐着。
夫子搖頭晃腦講了一會兒課,便讓學生們各自溫習,自己則往藤椅上一躺,端本書眯起了眼睛。
底下的學生們便開起了小差,王碩也不例外。這時候的他,一心只想着怎麼從家族中脫穎而出,成為新一代的翹楚。而王家乃武學世家,自然要以武為主。
“王貴兒!”夫子突然喊了一嗓子,嚇了全班一跳。
王貴兒不情願的站了起來。
“你很能說嗎?不如先把《三字訓》背一遍!”
王貴兒一聽就露出了苦瓜臉,但仍辯駁道:“老師,我不服!”
夫子板著臉問:“你有何不服?”
王貴兒道:“很多人在開小差,為什麼單單要我背?比如……”他左右看了看,最後伸手往前一指,“比如王碩!”
王碩心說我去,不帶這樣的吧!
然而當夫子那嚴厲的眼神望過來的時候,他也不得不站起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移到了王碩身上,或同情或慶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