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人生不相見
“我們還會再見面嗎？”
“不知道。”
“哦，那你記得早點回來。”
“對不起，我不確定。”
“沒關係，我也不是非你不可。”
“……好。再見。”
*
我篤信着這片海的藍，卻不知道這片海有多深。海的藍浸泡在海水裏，天空的藍又映襯在海的藍里，深藍的海水又包含着深不見底的深海，海水裏又有深不見底的深淵。
這是葉沐晚自己腦袋裏胡亂想出來的話，她並不喜歡大海，不喜歡在波瀾壯闊的海面上人的肉身僅僅猶如蜉蝣般的形狀，卻嘻笑着大海的壯闊。
在她看來，那無疑是愚不可昧的。
葉沐晚從來都沒有到過大海邊上去，也不是沒有機會，倒是自己有深海恐懼症，那深藍色可以將她吸了進去。
但更加確切地來說，是對比較深一點的水流，便有雙腿發軟站不住的癥狀，這也是為什麼她喜歡海，卻也從來不敢靠近海的原因。
這件事除了天知地知，她知，無人知。
喜歡它，卻不能靠近它，心裏又止不住地痒痒，最磨人大抵也是如此。
可如今，造化弄人，她現在拖着疲憊不堪的身體擠在這人聲鼎沸，就連肢體摩擦之困難的公交車上，汗水順着她的臉側，流向她的白嫩的脖子上。
白色的體桖衫已經有了星星點點更深的印記。公交車上的空調雖然早已打開，但這麼多的人肉貼肉，被擠在這裏，空調也緩解不了。她只覺身體上的每一個毛孔都在冒汗。
葉沐晚架着圓框眼鏡的雙眼迷離在窗外一閃而過的帶着海洋風格的建築上，白藍色佔了大部分，有一些像愛琴海似的風格，這也是來到這座城市網紅打卡的聖地。
而她此行的目的，為的就是能夠到住在海邊城市中的爺爺奶奶家裏去，他們將成為她新的名義上監護人。
應爺爺奶奶的要求，她在上高中，母親沒有時間再來管她，索性讓她待到爺爺奶奶家，照顧照顧她。
用他們的話來說，讓她來感受下大海的魅力，她會愛上這裏的。
…然而…她真的一點也不想來感受。
“請讓一下，謝謝謝謝”終於到北苑路北，葉沐晚扯着自己快要乾涸的嗓子拖着她粉色的箱子終於從那下餃子般的公交上下了車，然而隨之迎來撲在臉上夾雜着絲絲腥味的微風，讓她猝不及防地打了個噴嚏。
“…這都什麼味兒啊…”葉沐晚拖着箱子，在嘴裏嘟囔着，倒並不是嫌棄，僅僅是因為不太習慣這種氣味罷了。
這裏的陽光十分強烈，儘管在胳膊腿部露出的肌膚上抹了防晒霜，但依舊感受得到絲絲的灼熱感。
時值八月，正是全國普遍高溫時期，可想而知這近海的地方氣溫有多高。
她向這公交站四周望去，跟着高德地圖上的導航走了幾百來米，終於在不遠處忘見了爺爺的身影。
她已經有好些年沒有到過這裏，過年時候，都是母親偶爾會將爺爺奶奶接過來團聚一下，來看看她。
不過這裏變化很大，早已經脫離了她早些年的記憶。
所幸，依靠着地圖，看見了爺爺的身影。
老爺子穿着白背心，手上拿着一蒲扇站在那棵粗壯的大樹下面左顧右盼。
“爺爺！”葉沐晚拖着箱子快速地跑了幾步，奔到他的面前。
“哎！晚晚啊…”老爺子終於見着了自己的孫女，頓時喜笑顏開，他伸手擦了擦葉沐晚額頭上的汗水拉過她的箱子，“哎喲，看把我大孫女熱得，走，趕緊回家去！”
葉沐晚走在老爺子的身後，聽他邊走邊抱怨道“你爸之前告訴我你應該是明天才到的。結果，剛剛才給我打電話說你已經到了！爺爺也沒顧得上來接你…”
葉沐晚莞爾一笑“沒事的，爺爺，我自己可以的。”
老爺子以前是大學教授，在崗位上待了接近四十年，現在退了休，時不時寫一些報告，下下棋，打一點小牌，日子就這麼過下去。
可現在父親將自己託付到爺爺這裏，葉沐晚有種打擾到他頤養天年的安靜。
“喲，老葉啊！”剛走到門口，便聽到有人從樓上招呼着爺爺，葉沐晚也抬起頭來，只見是一個與她的爺爺年歲相仿的一個老人走了過來。
他精神氣很足，儘管滿頭銀髮，但絲毫不影響他臉上透露出來的容光煥發。
“喲，老陸，這在幹什麼呀？你這是要走？”老爺子走上前去，看着搬家公司的人員將一件件物什往外搬，不解得問道。
葉沐晚站在一旁，目光四處漫遊着，樓上在叮咚地咚作響，許是在搬什麼東西，甚至還有少於的灰塵落了下來。
爺爺家就住在一樓，可現在兩位老人交談正歡，奶奶或許還在做飯，壓根就沒有聽見她輕輕的敲門聲，再說，自己這樣離開是不是有些不大好。
“這就是你的大孫女？”那位陸爺爺朝她的方向看了過來，葉沐晚咧開嘴甜甜的叫了一聲“陸爺爺好。”
“哎，好好好。小姑娘長的真標誌！在上高几了？”
“上高二了。”葉沐晚如實回答道。
“喲，真巧，我家那小子也上高二了…”正當他還想說些什麼，貌似樓上有人在喊他了，他跟爺爺最後說了幾句，便走上去看什麼情況去了。
爺爺轉過身，神情有些落寞，拿出鑰匙將門打開，“晚晚，進去吧。大家都還在等你吃飯呢。”
葉沐晚點了點頭，她明顯的感覺到爺爺心裏有些神傷，難道是因為那個陸爺爺要搬走了？念此，她不禁想到了“空巢老人”，心裏有些心酸。
爺爺奶奶也算是空巢老人…也難怪爺爺會那麼地不舍……
奶奶早就已經把另外單獨的一個房間收拾出來了，落地窗外面帶着一個陽台，那裏種着些花花草草，看上去很是讓人愜意。
許是住在一樓的原因，哪怕不開空調，吹着風扇也是很涼快的。
吃過午飯，葉沐晚將東西放好后，便去洗了個澡。
這汗水浸濕的短袖她也穿不慣，洗好后便穿着睡裙走了出來，齊耳的短髮也還在時不時地滴水下來。
她徑直走向冰箱拿了一瓣兒西瓜出來，沒幾口便被她狼吞虎咽地吞了下去。
由於沒戴眼睛的緣故，她絲毫沒有注意到客廳的沙發上還坐着除了爺爺奶奶之外的另外兩個人。
直到爺爺叫她過去，她稍稍看清了坐在沙發上的今早見過的陸爺爺，更走近一步，看清了坐在他身旁的那個少年。
四目相對，葉沐晚真正體會到了什麼叫做驚艷一詞。
他深褐色的眸子目光清澈，其中卻又藏匿着男孩少有的不羈，長長的睫毛溫順地附在他的眸子上，鼻子堅挺，好似從中透露着一種倔強的個性。
精緻的五官以及白皙的臉龐，讓葉沐晚都感到驚艷。
他穿着白色的短袖，下面還穿着卡其色的長褲，一切都顯得那麼地舒服乾淨。
那男孩只看了一眼穿着弔帶睡裙的她，入眼皆是嫩白的肌膚，膚如凝脂。
陸參商便匆匆將眼睛移向別處。
葉沐晚此時只知道自己犯花痴了。
她竟然犯花痴了？
好吧，看到驚艷的人目光難免會移不開，這不是很正常嗎。要不是她這反應那才叫不正常呢。
“晚晚啊，這是我孫子，陸參商，也上高二。你剛來這裏，以後在學習有什麼不懂得地方可以跟他多交流交流。”
陸爺爺慈祥和藹的聲音面貌葉沐晚幾乎都沒有聽進去，大腦中一直回蕩的只有一句話“以後可以跟他多交流交流。”
葉沐晚點了點頭，對着端坐在沙發上這麼大熱天還穿着卡其色長褲的那個男孩，主動地打了個招呼“hi…我叫葉沐晚”
他神情淡漠，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頷首道“陸參商。”
對於他這淡然的反應，葉沐晚咬了口手中的西瓜，不以為然地挑了挑眉，心裏不禁想到“莫不是一個移動空調？”
沒意思。
打完招呼后，葉沐晚便以自己剛到這裏勞累奔波過久，實在太累，需要補一下覺的理由離開了。
回到房間，葉沐晚將自己的東西好好整理了一番，突然才發現，這房間裏竟然沒有電腦？
好吧，這沒什麼，只是不能再通宵玩兒遊戲而已。
客廳里的談話聲逐漸地平靜了下來，直到房間外關門的微弱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陸參商…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葉沐晚的腦子裏突然冒出來這句話，想必他的名字就是這樣來的吧。
參商是兩個永遠無法出現在同一時間的星宿，名字都這樣神傷的嗎？
好吧，他要是再陽光一點就好了，她還可以將他當成她的男神之一。
不過就長相來說，已經能算得上是上上等了。
不行，她必須得把發現了他這麼個大帥哥的事情告訴周緋月，這種事情她肯定最感興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