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小番外
“你知道……英文單詞“miss”的意思嗎?”
“想念。我知道的。”
“嗯,除此之外呢?”
“……還有,錯過。”
Imissyou!
Imissyou。
*
“阿寧,你永遠不知道,我走向你,鼓起了多大的勇氣。”
“對不起……我……”
“別說。不要說,不必說。”
“時間過的太快了,誰知道,這一轉眼,我們倆的頭髮,都早已灰白。”
遼闊的大海邊上,海鷗聲陣陣鳴響,兩個男人望着海天相接處,一個是依舊穿着西裝革履,臉上依舊架着無邊框眼鏡的寧歸,一個是穿着花襯衫,手裏拿着畫筆的稅澹。
“你的家人還好嗎?”
稅澹用畫筆,拿着顏料盤,輕輕沾抹了一點白色的顏料,將之在畫板上變成了在天空翱翔的白色大雁,活靈活現。
他問的很隨意,他現在已經老了,年輕時的往事,就像這海灘上細碎的沙子,被這海風,帶到了深不見底的大海里去了。
從此,年華不在,他的這顆心,也回歸了純粹。
寧歸手裏拿着香檳,輕輕地抿了一口,點了點頭,“都還好,兩個兒子,一個女兒,都很孝順,有的時候回來陪陪我,說說話,日子就這樣隨便的打發下去了。”
“那就好。你的妻子呢,我想她一定是個溫柔的女人。”
稅澹繼續一邊聊着,一邊繼續着自己的畫,顏料畫已經被勾出了輪廓,漸漸清晰,躍然紙上。
天倫之樂,其樂融融,他很幸福。
…溫柔嗎?
寧歸仔細地想了想。
應該不是的。
他記憶現在不大好了,記起來的東西,也越來越少。
“我忘了……她走了應該有三十年了。但她應該是溫柔的吧,我總是會把最美好的記憶,留在腦子裏。”
寧歸苦澀地笑了笑,他不是一個稱職的丈夫,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他也不是一個稱職的伴侶。
“你呢?這些年,過的開心嗎?”
寧歸轉過頭來,開口問道,話語聲中,充滿着一絲的迫切。
他迫切地想要知道,他的過去。
他迫切的想要知道,他是否無恙。
他這個年齡,本該看淡一切,了卻凡塵,往事不必再提。
可他的心,卻依舊如初,沒有老去,只是在緩緩復蘇。
“我?哈哈,我一個人,過的很好。萬事無憂。”
他沒有家庭。
他沒有子女。
他沒有愛人。
他孑然一身。
稅澹笑了起來,臉上的皺紋也開始在泛濫,原本以為這一輩子也不可能相見的兩人,竟然在這個海邊遇見,一如當初的初見。
那時的他,穿着黑色西裝,領帶打的一絲不苟,臉上的還富含着滿滿的膠原蛋白,不像現在,留下一堆的贅肉。
那時的他,手裏端着一杯香檳,站在樓梯出,朝他舉杯,舉手投足之間,盡顯風度……
那是多麼遙遠的記憶,卻在他的腦海里清晰的浮現,他也就只能將這些記住了。
“萬事無憂?”
寧歸細細咀嚼着這四個字,萬事無憂,那怎麼可能。
他找過他許久,他是一個俗人,他迫於世俗的壓力,他生活在這個世界裏,他沒有辦法。
曾經的熱情,終究散去。
他無法做到,十年飲冰,難涼熱血!
“對!萬事無憂!如果,今天沒有遇見你的話。”
…
“你還是不肯原諒我。”
寧歸很肯定地說出了這一句話,稅澹不肯原諒他,他也不肯原諒自己,稅澹在他的心裏,就是一根刺,拔出來會流血,不拔的話,只要一想起,又始終在心裏隱隱作痛。
他就這樣痛了幾十年。
痛的他麻木了。
稅澹將最後一筆顏料送了上去,一幅畫就這樣完美地結尾了,一如現在。
“阿寧,現在談這些,沒有意義了。”
稅澹輕聲道,他們都活成了爺爺的年齡,曾經的事情,誰也不要再提,就當作,是給對方一個算是美好的留戀。
寧歸輕輕嘆了口氣,稅澹說得對,現在談這些,已經沒有任何的意義,可他依舊想要再補救一下,他想要把沉積在心裏多年的這根刺,拔出來……
而這個拔刺的人,是稅澹,只能是稅澹。
“我當年逃婚了,我回國找過你,可我沒想到你連葉沐晚也騙了,我當時是真的下定決心,要不管不顧這世俗的眼光,衝破這層層的枷鎖,我努力過的……”
寧歸的聲音,帶着嘶啞,他放下了手中的東西,彷彿是在掏心掏肺的開口。
“可這茫茫的大千世界,我想找到一個你,何其困難?”
稅澹知道他逃過婚,可即使這樣又如何,他能捨棄他一次,便能捨棄他第二次,他不是一個死纏爛打的人,他也不是一個不明事理的人,他更不是一個看不清楚寧歸本質的人。
“阿寧,過去的事情,都放下吧。多說,無益。這一次的相逢,就算是給曾經年輕時候的我們,畫上一個句號,寫上一個結局,從今以後,你繼續享受你的天倫之樂,富賈商人,我繼續過我的清閑日子。”
稅澹開始收拾着自己的東西,現在的天色將晚,他準備回去了。
…
寧歸看他這動作,想要幫幫他,可卻被阻止了,他顫巍巍地收回自己的手,稅澹剛剛說的話,句句都進了他的心裏,他曾經的牽挂,他曾經的執着,這些困擾了他大半生的東西,在他垂老之時,得到了答案。
他們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一如,他們再也回不到27歲。
青春易逝,暮老已至,追尋,再無結果。
稅澹收好了自己的東西,將畫架背到了背上去,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露出了微笑,便轉身離去。
夕陽西下,寧歸沒有追上前去,他的背影越來越遠,稅澹依舊對他做了一個熟悉的背對着他揮手道別的手勢,向遠方走去。
此時的沙灘上,突然颳起了一陣海風,吹打着他的衣角,頭上的碎發凌亂,寧歸沒有去理會,只是始終盯着前方的背影。
不過他知道,這一次的分別,便是永別。
他不會再回來了,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
人生落幕,他也到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