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和離
齊顏兒手裏端着一杯冷掉的茶,自從進來七皇子蕭白荻的府邸之後,在等待七皇子蕭白荻的時間裏,心裏又不知打翻重建了多少次,若是七皇子蕭白荻和林毓霖之間有何摘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又或是七皇子蕭白荻對於林毓霖有任何覬覦的私心,那今日來此的齊顏兒將勢必是自取其辱之行。
漸漸的門外走廊響起鏗鏘有力的腳步聲,略有些雜沓的腳步聲傳來,讓齊顏兒可以十分肯定,這不是一個人前來,心裏立即撲通撲通亂跳,嗓子眼已是被堵得沒有進氣的縫隙。
“你快進去吧,一個人堂堂男子讓人家久等,算什麼好漢。”門外傳來七皇子蕭白荻的聲音,似乎是在催促着林毓霖。
林毓霖被七皇子蕭白荻推得一個趔趄,幾乎是撲進來,臉上立即怔怔的不好意思起來,迴轉身看着七皇子蕭白荻一眼,竟是忍住了不跟七皇子蕭白荻拌嘴,可能是此時此刻有齊顏兒在場,讓林毓霖有些束手束腳的放不開。
“見過七皇子!林兄!”齊顏兒微微彎腰一輯,向七皇子蕭白荻問好時還比較自然,直到捎帶上林毓霖時語氣便有些游移,飄飄的聽不見聲音。
“齊兄,今日是不是可以最後一日這麼稱呼你為齊兄了,我已是等不及想看到你一身紅裝站在我們面前的樣子。”七皇子蕭白荻說著,眼光幾乎是在齊顏兒身上變作一把利劍,即刻就要將齊顏兒的男裝削去。
齊顏兒低頭不和七皇子蕭白荻的眼光對上,只是低着頭看着鞋尖的三寸之地,今日確實該七皇子蕭白荻揶揄個夠本,明日怕是不能夠隨他的意的。
“我今日和唐小倩商議,請七皇子和林兄過府一聚,還請二位和我一同前往,這都是唐小倩的意思,我只是照辦而已。”齊顏兒故意說得和自己沒有半個銅板的關係,其實是在掩蓋自己心裏怦怦跳,但心裏卻另外有一個聲音十分的活躍,姓林的今日且先讓你得意幾日,等你到了我的手裏,看我怎麼收拾你,這麼想着臉上就和緩了一些,也能擠出一個慘淡的笑容。
管家領着三五個小廝將廳中擺上綠植,一株纏纏繞繞的發財樹立在一方從窗外灑進來的陽光下,腰肢無比的舒展,雖然是枝幹互相的絞纏着,但這並不妨礙枝頭綠葉吸收溫暖的陽光。
“既是唐小倩相邀,我們便應該儘快前往,你說我說的對吧?”林毓霖聽說是唐小倩的意思,看了看七皇子蕭白荻,似有所想。
“看我幹嘛,唐小倩無論怎樣都是齊兄的娘子,以前是,以後也還是,跟我沒有任何關係。”七皇子蕭白荻說完,人已走了出去,長袖一甩,從林毓霖的面上一掃而落。
三人騎了駿馬,一路馳騁,織錦局已近在眼前。
唐小倩已和姜藍煙坐在席間等候,語捷閃黛帶着齊小圖在側席玩耍,在齊小圖的身板放慢一地的布老虎布狗熊,各種動物布偶,幾乎可以辦一場雜耍馬戲班的行頭。
齊顏兒前面帶路,將七皇子蕭白荻和林毓霖帶至席上,忽然姜藍煙一個眼神看向齊顏兒,笑意深邃,竟像是已經知道了全部的事情。
壯木在席間負責上菜,而今日竟是井迪井武井奇三人跟在壯木的身後忙碌着,看來姜藍煙今日是下了些本錢,為了幫着唐小倩將宴席辦好,竟不惜出動自己身邊最得力的跟隨者,姜藍煙和唐小倩之間的情誼真的是好得沒話說。
“齊公子,今日唐小倩來請我,我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怎麼如你一般的鐵公雞竟也有請我吃飯的時候,真是不可思議的事情。”姜藍煙還是不想放過齊顏兒,對於齊顏兒這種表面上靠女人過活的男子,姜藍煙最是從頭到腳就沒瞧得起過,更何況唐小倩近段時間明顯的操勞蒼老了。
齊顏兒已經習慣姜藍煙時不時的冷嘲熱諷,早就懶得和她爭論,便只當是吹過的一陣風,從臉上涼涼的颳了過去,鼻孔里噴出一個哼哼,“姜老闆不用話裏有話,我和唐小倩確實是住在你這織錦局中,但是我們並不是白住了你的,你自己捫心自問,我們給你解決了多少棘手的難題,又為你節省了多少的銀兩,這些需要我現在向大家公佈一下嗎?我想若是我此刻公佈出來,大家一定會對你的織錦局更加的感興趣。”
這打蛇打三寸的老法子,齊顏兒用得甚是得心應手,若要姜藍煙說出些好聽的話來,就不得不將姜藍煙的三寸牢牢的捏在手中。
果然,齊顏兒一番綿里藏針的話說完,姜藍煙立即笑得十分的嬌媚,是那種用來討好人的嬌媚笑容。
“這個可不能說,做事都要講個規矩,你可不許嘴裏沒個把門的亂說了出去,到時候我可不好給你家娘子抬高身價,這可是一筆賠本的買賣,你自己掂量着點。”姜藍煙笑得花枝亂顫,嘴裏輕笑但話里卻沒有退讓。
“實在是可惜了,我家那許多的正室夫人們,平日裏一定沒少在你織錦局裏丟銀子,今日若是說了,我回去定要將她們一個一個鎖了來好好的受受刺激,看她們還來你們織錦局裏揮霍。”七皇子蕭白荻忽而嚴肅的說著,但面上一絲笑卻不小心溜了出來。
“大家聽我說一句。”唐小倩一陣安靜的坐在一邊,並不加入大家插科打諢的玩笑中去,此刻卻冷不丁的說了一句,眾人一時間沒回過神來,但看着唐小倩十分嚴肅的臉,總算是靜了靜,聽她說。
“我今日請大家來此織錦局小聚,其實是為了我和齊顏兒的事,想向大家說明,首先向大家告個罪,我和齊顏兒假扮夫妻的事,是有多方面的因素導致而成,並非是我二人有意隱瞞,我之所以今日必須要當著大家的面,將這件事情說清楚,是因為,我決定還齊顏兒一個自由之身,從今日開始他和我沒有任何關係,他可以做他自己想做的任何事,包括和他喜愛的人的在一起。”唐小倩微笑說完,手裏端着一杯酒,舉在眼前,說至此處,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姜藍煙忽然倒抽一口涼氣,她雖然一直為唐小倩覺得不值得,憑什麼唐小倩要那麼辛苦的養活着齊顏兒和那一大家子的人,作為她這樣的女子主持織錦局的日常工作,最是能夠體會身為一名女子的不容易,但此刻突然聽到唐小倩說要和齊顏兒解除關係,而且事先沒有任何的蛛絲馬跡顯示二人的關係產生了裂痕,事情來得如此突然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不能解決的問題。
姜藍煙讓唐小倩的話嚇了一跳,側身去看七皇子蕭白荻和林毓霖二人,卻見他二人竟是毫不意外,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似乎是已經知道唐小倩今日要講這番話。
“我打斷一下,雖然這件事和我並沒有任何的關係,但是我和你們二位相處的時間相比在座的其他人是最長的,所以我想說句話,”姜藍煙說道,看了看唐小倩平靜的表情,又看了看齊顏兒一副無所謂的表情,內心十分不能平靜,因此更加的不能忍,“雖說唐小倩和齊顏兒在一起的這段時間裏,唐小倩是勞心勞力的為了養家日夜的工作,但你齊顏兒也不要以為她就是只顧着工作,而疏忽了對於家庭的照顧,我可以這麼說,通過我每天來來往往的看到的一切,我可以肯定的說唐小倩是在將家庭照顧得很好的前提下,也將工作很好的完成的,所以,你,齊顏兒,今日這樣做實在是有失厚道,太欺負人了。”
姜藍煙越說越生氣,提唐小倩打抱不平的私心佔了上風,竟就着一口氣,只顧自己嘴上說得痛快,而完全不管事情的真相,自說自話的痛快淋漓着。
“你說的是齊顏兒不要唐小倩,可是今日的事情你完全沒看明白吧,不是齊顏兒不要唐小倩,是唐小倩不要齊顏兒,你再順着這個思路好好捋捋你該怎麼說。”七皇子蕭白荻嘴角帶着一絲輕蔑的笑,着重的提醒姜藍煙的方向完全是反的,竟是完全沒有半點嘲笑姜藍煙胡言亂語的意思。
“是這樣嗎?”姜藍煙有點懵。
“是這樣的!”林毓霖點頭應着。
“繼續!”姜藍煙確認之後,竟將雙肩一聳,一副頓時無所謂的表情。
齊顏兒這是有多混得不行啊,一聽說是唐小倩不要齊顏兒,姜藍煙竟完全沒意見,收起剛才的打抱不平,立即換上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唐小倩站起身來,對着眾人緩緩的彎腰福了一福,坐下說道,“我的命都是齊顏兒的,為他做任何事都是心甘情願,但其實,我不光命是齊顏兒的,我在織錦局中所做的一切其實都齊顏兒做好之後,由我再交到姜老闆手中的,所以,今日我要說的是,我並沒有高超的織錦女工技藝,真正會女工技藝的人其實是齊顏兒,我只不過是他的一塊面巾而已,我們之所以不將真正的原因公之於眾,是因為齊顏兒頂着男子身份的緣故,若是說由一位男子之手做出的織錦繡品,恐難令大眾信服,因此才不得以說是出自我的手裏,這是不得不如此圓謊,不得已之處還請姜老闆念在我們並沒有給織錦局帶來負面影響,體諒,原諒!”
今日雖說是唐小倩對大家的坦白之日,但分明受到刺激的只有姜藍煙一個人,唐小倩所說的這些又將姜藍煙嚇了一大跳,捂着自己的耳朵揉了揉,幾乎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什麼,但面前的唐小倩分明是一臉的篤定,完全沒有半點說笑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說,那些從你這裏拿出去的織錦繡品都是由齊顏兒一手綉好,他才是織錦局真正的頭把交椅,是他,而不是你。”姜藍煙指了指唐小倩,又指了指齊顏兒,頓時氣餒,原來自己一直針對的齊顏兒才是真正的高手,想到以後要在齊顏兒的面前說好話求他辦事,姜藍煙就如同一個泄氣的皮球,軟塌塌的窩在椅子裏。
“姜老闆,以後一切照舊,並無變化,你不要心裏有何不舒心的地方,我們合作愉快。”齊顏兒從齊小圖的方向遞了一句話給姜藍煙,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得瑟,語氣說得十分的高揚。
“照舊照舊!”姜藍煙有氣無力的說道。
唐小倩和姜藍煙對看一眼,二人不覺同時笑了笑,心照不宣,無論齊顏兒以後怎麼變化,總歸是在她二人手裏就對了。
唐小倩一揮手,語捷將一壺酒送到唐小倩的手裏,唐小倩拿着酒壺走下座位,將酒壺中的酒給在座的每個人都到了一杯,然後,微笑着回到座位坐下,手裏的酒壺卻被語捷立即換走。
“我敬各位一杯,這段時間以來多謝關照,以後還請繼續關照我家齊顏兒,我先干為敬!”唐小倩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眾人舉杯,同飲而盡。
七皇子蕭白荻說道,“你以後若有難處可跟我說,我定會為你妥善處理。”這話說得十分的有情有義,連齊顏兒都不禁為唐小倩能有七皇子蕭白荻這般的深情感動不已。
“多謝七皇子關心,我今日和齊顏兒作此決定,是出於我自己的考慮,並不是因為其他人,若是讓你覺得我這麼做是因為我心裏還有你,我只能說抱歉。”唐小倩臉色微紅,兩團紅雲逗留在她的面頰之上,也僅僅只是逗留而已。
一直沒有說什麼的林毓霖見七皇子蕭白荻此刻陷入十分尷尬的境地,連忙出聲援救,“小倩不必如此多慮,七皇子也是一片好意,我們三人自小一同長大,雖不是一母所生,卻勝似手足兄弟,他的意思是你和齊兄和離之後,或許會有一些你作為一名女子力所不能及的事情,你大可不必有所顧忌,找他幫助處理解決就可以,我也正有此意。”
說到此處,林毓霖半邊身子竟往一邊傾斜倒下,再看七皇子蕭白荻和姜藍煙,早已是倒在地上,不省人世。
“唐小倩,你這是為何?”齊顏兒撐着額頭艱難的問道。
堂上眾人竟同時昏倒,若說七皇子蕭白荻和林毓霖是一夥的,活該昏倒,為何姜藍煙和齊顏兒也昏倒,難道唐小倩連姜藍煙和齊顏兒都不放過。
失婚的女人都在想什麼,竟是如此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