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雪瓊花（九歌離兒番外）

冬季殘歌，寒風蕭索，遙遠的懸空城又下雪了。

一片片潔白的雪花從彤雲密佈的天空飄落下來，如柳絮，如鵝毛，如月宮桂樹上落下的玉葉，如扇動着翅膀玉蝴蝶。

蒼涼的懸空城被覆蓋在層層疊疊的白雪之下，恍然變得晶瑩唯美起來，彷彿古老的傳說中冰雕玉刻的童話城堡。

簾外雪初飄，夜寒火未消，千里夢迢迢，相思更寂寥。

九歌在窗前負手而立，眸色深沉地望着窗外簌簌不停地飄雪，久久未動，不知在想寫什麼。

清冷的寒風夾着雪花吹進房間，吹動他雪白的衣衫和雪白的長發，他卻好像沒有感覺到似的。

他早已把長空家族的族長之位讓給了夏韸，自己獨居在神鷹山的山頂，並下令除了夏韸和離兒，任何人不得靠近自己的居所。

他曾經在母親錯誤的教導下度過了荒唐混亂的十年，現在，他只想安安靜靜地度過後面的時光。

歲月平和，心如止水，此時在他心裏只有兩件事，一件是修鍊魔法，一件是深藏在心底的思念。

安靜的生活，平和的情緒，讓九歌在修鍊中可以達到完美的忘我狀態，修鍊的效果極佳。

只用了很短的時間就升級成為了魔尊，成為魔域聖境僅次於夜幽和秦思思的存在。

魔法實力可以通過辛苦努力的修鍊不斷提升，然而思念這回事，則是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

轉眼間已是百年，有些人，有些事，漸漸遠去；有些思念，卻依然徘徊在心底。

雪一直下，九歌只是站在那裏，不動，也不說話。

時間一點一滴地逝去，九歌的神色漸漸變得焦灼起來。

今天並不是普通的一天，今天是他的生辰。

其實生辰不生辰他早就不在乎了，讓他惦記的是，有一個人，每次他生辰的時候，她都會遵守諾言，為他送來一支雪瓊花。

可是今年，她還沒有來，所以九歌還沒有看到那玲瓏剔透的雪瓊花。

難道是她忘了？

這樣懷疑了一下，九歌立刻堅定地搖了搖頭，就算全天下人都忘記了他，他知道她也不會。

落雪的天空似乎昏暗得很快，當天色開始暗下來的時候，九歌下定了決心，從打開的窗戶里直接躍了出來，釋放出魔法之力凝聚成魔法翅膀，快速飛進的茫茫的飄雪中。

他的目的地是北玄山，因為雪瓊花只生長在那裏。

簌簌飄落的雪花對視線造成了很大的干擾，九歌的速度無法發揮到極致，望着越來越昏暗的天色，他一咬牙，手掌一推釋放出一團風屬性魔法之力，將飄舞的雪花在自己眼前吹開，視線便豁然開朗。

但是雪花並未消失，這些不解風情的白色精靈還在不斷地從天空中飄落下來，九歌的視線很快再次受阻，他只得不斷地釋放出風屬性魔法之力，把影響視線的雪花吹開。

在天色完全黑下來之前，九歌終於抵達了北玄山，他深呼吸一口氣，讓冰冷的感覺盈滿了整個肺部，然後開始用最快的速度向山上飛躍，同時豎起耳朵仔細聆聽。

他的耳朵很神奇，擁有超強的聽覺能力，能夠聽到很遠之外的聲音。

在向上飛躍了一段時間之後，他終於隱約聽到了打鬥的聲音。

九歌神色一凜，立刻加快速度，向聲音出來的方向飛去。

聲音的來源正是離兒的所在之處，她從來沒有忘記九歌的生辰，也堅定地執行九歌曾經的要求，九歌的每一個生辰，她都會來北玄山為她摘一支雪瓊花。

不過今年她的運氣似乎不太好，也許是大雪封山的緣故，魔獸們都分外兇猛，她剛剛採摘下了一支雪瓊花，就遭到了一頭悍冰熊的攻擊。

這傢伙皮糙肉厚，力氣超大，普通的攻擊和冰魔法攻擊威力都很強悍，是一個很難纏的對手。

離兒在九歌的幫助下達到了魔皇的級別，這隻悍冰熊也是七級魔獸，與離兒旗鼓相當，難分上下。

但是離兒用盡全力，好不容易把那隻悍冰熊打到，這隻悍冰熊的一個夥伴來了，是一隻身形更加巨大的悍冰熊，魔法實力甚至比前一隻還高出一個小境界。

這種情況讓離兒叫苦不迭，即使有丹藥來補充魔法之力，她也已經筋疲力盡，不管怎麼努力，都不可能打敗第二隻悍冰熊的。

而且離兒的最擅長的風魔法，悍冰熊是冰屬性魔獸，在冰天雪地之中的打鬥，自然是悍冰熊更勝一籌。

當九歌好不容易尋找到離兒與悍冰熊的戰場的時候，正好看到悍冰熊一掌把離兒拍飛。

於是，九歌眼睜睜地看着那個他堅信她永遠不會忘記自己的小侍女痛苦狼狽的飛了出去，重重摔落在雪地上。

“不！”九歌大叫一聲，臉色大變，顧不得雪花影響視線，心急如焚地沖了過去。

離兒陷入了昏迷，剛才那一下摔得太重了，此前的戰鬥消耗了絕大部分的魔法之力，她連自我防護都沒能做到。

九歌衝到那隻悍冰熊面前，從儲物戒指里拿出了一把精鋼所致、寒光凜冽的扇子，迅速釋放出風屬性魔法之力，怒喝一聲“風元天斬”，扇子狠狠一揮，形成了一道淡藍色的魔法光刃向悍冰熊衝擊了過去。

這把扇子的鍛造者正是秦思思，是九歌讓離兒易容之後去懸空城試金閣的分店買來的，他知道秦思思一直與試金閣有生意上的往來。

九歌一直將扇子隨身攜帶，而秦思思並不知道自己鍛造的一把武器被九歌買走，還視若珍寶。

七級魔獸到底擋不住魔尊的雷霆之怒，淡藍色的魔法光刃擊中了悍冰熊龐大的身軀，居然將其直接劈砍成兩半，綠色的魔獸血液噴射出來，雪地被染綠了一大片。

悍冰熊小山一樣的身軀終於倒了下去，發出一聲重重的悶響。

九歌顧不得理會它們，轉身奔到離兒身邊，一邊輕聲呼喚，一邊將她抱在了懷裏，並用手指抵住她的額頭，為她注入魔法之力。

九歌從喜着紅衣到只穿白衫，離兒的衣服也從黑紅配變成了一片雪白。

九歌的頭髮在母親去世的時候一瞬白頭，離兒墨黑的長發也隨着時間的流逝變成雪白，可她的容顏明明還很年輕，本不應該如此的。

九歌心中湧起無邊的感傷，他知道那都是因為自己。

在九歌的治療下，離兒悠悠轉醒，看清楚身邊的人是九歌以後，離兒總是清冷無波的表情瞬間激動起來：“公子，是你嗎？”

九歌點點頭，輕聲回道：“是我，離兒，你感覺怎麼樣？”

離兒好似沒有聽到九歌的詢問，只是痴痴地凝視着她，喃喃說道：“我不是在做夢吧？”

她從小就跟在九歌身邊，這麼多年了，沒有人知道她有多麼渴望能夠得到九歌的一個擁抱，如今這個願望終於實現了。

九歌苦苦一笑，拉起離兒的手放在了自己臉頰上，朗聲說道：“摸摸看，是不是夢？”

離兒的神色喜悅起來：“是真的，真的是公子，不是在做夢，公子，我以為以後再也見不到你了。”

九歌安撫地說道：“不會的，那頭畜生已經被我殺死了，沒事了。”

離兒笑着用力點點頭，眼淚卻不由自主地不停滾落，她已經很久沒哭了，不知道為什麼，在實現了很久以來的心愿以後居然很想哭，忍都忍不住。

“公子，送給你，生辰快樂。”離兒忍着傷痛說道，從儲物戒指里拿出了一支雪瓊花。

這是她對九歌的承諾，她做到了，她沒有讓九歌失望過。

九色眼神複雜地盯着那支雪瓊花看了一會兒，抬起手接了過來，卻又立刻丟到了雪地上。

離兒詫異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以前得到雪瓊花的時候，他明明是很喜歡的，會很小心地插在雪白的花瓶里。

九歌沒有再說什麼，抱着離兒從雪地上站了起來，山洞魔法翅膀離開了北玄山，回到了他在神鷹山的居所。

在珍貴藥草和九歌的魔法之力的治療下，離兒的身體漸漸恢復了健康。

但是，在與悍冰熊對戰的過程中，她被傷到了魔法之源。

魔法之源受損對離兒的影響非常大，她的魔法實力下降了很多，魔法級別的提升帶來的壽元的延長也被削減了不少。

算起來，她的壽命只剩下不到一百年了。

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離兒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只是淡淡地說道：“能夠得到公子如此照料，離兒已經心滿意足，公子不必再為離兒費心，人各有命，我並不在意。”

九歌眉頭緊蹙地看着她，嘴唇動了動，最終沒發出任何聲音。

離兒自嘲地笑了笑，接著說道：“打擾了公子這麼多天，離兒也該離開了，不應該影響公子修鍊的。”

說著，她站起身來朝門口走去。

事情已經如此了，她不願表現出一絲一毫的悲傷難過讓九歌看到，她不願意得到他的憐憫，那不是她想要的。

當離兒走過九歌身邊的時候，九歌突然拉住了她的手，低聲說道：“別走。”

離兒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她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

九歌扭頭看向她：“留下來。”

離兒錯愕地看向九歌，越來越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看着九歌深沉的眼睛，她又知道九歌是認真的。

“公子，你不恨我了嗎？”猶豫了很久，離兒終於問出了這個久久以來想問不敢問的問題。

畢竟，刺向九歌母親的那致命一劍是她的手筆，她是九歌的殺母仇人，有什麼資格乞求他的原諒？

九歌轉過離兒的身體，摁住她的雙肩回道：“我從來都沒有恨過你。”

“公子……”離兒喜極而泣，撲進了九歌溫暖的懷抱里。

九歌攬着離兒顫抖的身體，心中默默嘆息。

他的壽元還有很長很長，他還有很多時間可以去做想做的事，去思念想思念的人，但是離兒只剩下幾十年的壽命了。

他願意從生命中抽出幾十年來分給離兒，給她一段幸福快樂的時光，因為從來沒有人，像她這樣愛他。

下了將近一個月的大雪終於停了，白雪皚皚，銀裝素裹，天空蔚藍如洗，空氣中遠遠飄來淡淡的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