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鏢隊
月華如水，潺潺而出。
它們毫無保留地傾泄在這森林裏，為這生機盎然的林間增添了幾分詩意。微風吹過森林，於樹葉摩擦的沙沙聲中，那升騰的火焰彷彿化為了曼妙女子，輕扭着身姿。
“哈哈哈哈哈！”
粗獷的大笑聲在這林間顯得極其突兀，但很快，此起彼伏的笑聲陸續傳出。
虯須大漢雙腿大張，坐在篝火旁的大石頭上大口啃着肉，邊啃邊笑道：“哈哈哈，我跟你們說，那幾個傢伙手都在抖！居然還敢來劫我的那趟鏢！？……我一報名字，他們瞬間被嚇得屁滾尿流！幾個大男人居然當場被嚇得跑掉了，哈哈哈！”
虯須大漢旁邊坐着許多人，他們聽完虯須大漢的話后也都大笑了起來。
“那當然了！咱張烈大哥的名號誰沒聽過？那些小毛賊知道后肯定魂都嚇沒了！”一人諂笑着對着虯須大漢說道。
虯須大漢笑眯眯地點了點頭，看得出來這些馬屁很受用。
押鏢車隊已經奔波了一天，眾人看似是在放鬆地吃着烤肉，但眼睛卻始終在緊張地掃視着四周。
——這是他們這些新鏢師第一次押鏢。
張烈又啃了一口肉，大口咀嚼着。眼睛在於眾人閑聊的過程中掃視着四周，以便隨時應對各種突髮狀況。
擁有豐富押鏢經驗的他，責無旁貸地成為了這次帶領新鏢師們執行第一次任務的領頭人。
這一單的賞金不多，貨物也並非十分珍貴，哪怕是碰到了一些不長眼的小山賊，以他一流武者的境界，完全可以一個人保護車隊的周全。
看着周圍神經緊繃的年輕人，張烈不禁內心得意：“哎，誰讓我是大鏢師呢！”
而目光掃到不遠處，
他的眼神一變，臉色變得陰沉。
他緩緩站起身來，高大健壯的身軀給人帶來了強烈的壓迫感。
“你們這些新入行的傢伙一定要記牢了……
咱們鏢師，做事一定要像個男人！
不要扭扭捏捏的，像個病秧子一樣懦弱無力！一個大男人跟個娘們似的，我看着都心煩！！！”
虯須大漢聲音如鍾，洪亮粗獷，震得一旁的人們都有些難受。
我們明明離你這麼近，你為什麼要刻意說得這麼大聲呢？
眾人很快意識到了這些話並不是說給他們聽的，他們隨即順着虯須大漢的目光看向了不遠處。
虯須大漢看着那正照顧着一個年輕人的女子，沉着臉調笑道：“小竹，你說那種弱不禁風、跟娘們一樣的男人，能讓女人滿意嗎？”
眾人一愣后轟然大笑，調笑聲不斷。
不遠處的大石頭上，少女正拿着幾串已經烤得金黃的肉遞給了一旁的年輕人。
“呸！”
突然被調笑的她有些害羞，回過神來后，內心的羞澀與對虯須大漢不滿，迅速轉變為在白皙臉頰上吞吐而出的紅雲。
少女臉型微圓，此刻的她秀眉微蹙，小嘴微微撅起，美眸中帶着不滿，頂着紅撲撲臉蛋的她怒啐了一口。
虯須大漢看着那細心照顧着別人的少女，又看着那不知來頭的年輕人，妒火中燒。
“哼！”
他表現得極其不滿。
那個剛才還在諂笑的鏢師很快回過了神來，眼睛轉了轉，無奈道：“小竹姑娘，不是我們說你……咱們兄弟是鏢師，不是那些大善人啊！押鏢中出了變故…那可是一不小心就會掉腦袋的結果啊！”
他扭過頭來看了看虯須大漢的神色，卻發現虯須大漢並沒有讓自己閉嘴的意思。
於是他吞了吞口水，再次說道：“那個年輕人雖然面相清秀、看起來像是個書生樣……但誰又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只是個書生呢？或許…他還是哪路山匪的探子呢！哎，小竹姑娘，你真是犯傻了啊！”
他表現得極其痛心疾首，甚至還大力地錘了錘自己的胸口，一副心痛到難以呼吸的浮誇模樣。
“咱們兄弟都是第一次參與押鏢，你不聽我們的話我們沒什麼意見……但張烈大哥不一樣啊！他可是洪水鏢局的大鏢師，你為什麼不聽張烈大哥話呢？張烈大哥可是……”
……少女聽不下去了，冷哼一聲打斷了他接下來拍馬屁的話：“哼！如果你們有意見的話，可以回去跟牧爺爺說啊！”
哪知道，諂媚男子聽到這個名字后竟是面色一窘，一句話也不敢說了。
林間風兒吹動了少女的衣角，她深深地吸了口氣，挺着胸脯嬌喝道：“我從小跟着牧爺爺學習醫術，牧爺爺教給我的可不是什麼'見死不救'！……
哼！如果你們哪天像這個人一樣，遭遇了什麼意外，一個人暈倒在森林裏，你們又覺得自己有多大可能活下去？”
少女的嬌喝聲在林間回蕩，感受着少女的怒意，眾人竟是鴉雀無聲。
陡然間，原本熱鬧的氛圍一掃而空，樹林裏唯有樹葉沙沙聲與蟲鳴奏響，周圍的空氣都彷彿因緊張的氣氛而凝固……
……
“吧唧。”
輕微的咀嚼聲在這靜謐的環境下顯得那麼突兀。
眾人眉頭一挑，望向聲音的來源。
人們爭端的根源，
那個被“撿來”的年輕人……
居然拿着烤肉旁若無人地吃着！！！
咀嚼聲並不大，但卻完美地吸引了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
“這個混蛋！”少女忍不住在內心罵道，又羞又惱。自己為了他都跟別人吵起來了，他怎麼好像絲毫不在意！？
一個新人鏢師深吸了口氣，笑着站出來打起了圓場：“哎，咱們別為這點小事傷了和氣嘛……”
“哼！你們都說我一路了，真煩！…你們不願意救人，那我就自己救！！”少女嘟嘟囔囔地說道，十分不滿。
“哎，小竹姑娘……其實咱們也並不是不想救他…只是這人來歷不明，到現在為止都一言不發，着實讓我們心生疑惑啊。”
先前那個諂笑着的鏢師也打起了圓場：“小竹姑娘，你從小跟着牧先生學醫，醫術高超，心存善念…卻是不知道這江湖險惡啊！你仔細看看那個年輕人……”
他伸出手指着年輕人。
“從你把他帶上的時候，這一路上他都是恍惚的…整個人就像失了魂一樣，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這人獃滯得像塊木頭，肯定是個傻子啊！要不是張烈大哥坐鎮，我們還真不敢讓你救他。”
正愜意地吃着烤肉的年輕人發現那名鏢師正指着自己，於是他偏過頭，注視着那名鏢師。
眼中依然是無盡的平淡，
如一潭靜水。
看着年輕人“獃獃”的樣子，諂媚鏢師大笑道：“看這傻樣，他就是個傻子啊！”
眾人轟然大笑。
“你們真是冷血！”在眾人的嘲笑聲中，少女生氣地抓住年輕人的衣角，拿着幾塊烤肉就往先前發現的小溪走去。
“小竹！”
看着少女生氣地離開，虯須大漢有些擔心她被那奇怪的年輕人傷害。
“嘿嘿張烈大哥，不用擔心。那傢伙看上去跟個娘們一樣，可能連只雞都打不過，哈哈哈！！！”諂笑男子得意地說道。
“哎……還是讓她冷靜冷靜吧。”虯須大漢無奈地看着少女的背影消失在叢林中。
爭吵過後，人們很快又圍了起來。
“小竹從小跟着牧先生學醫，人又漂亮，心地又善良……只是這善良過頭，怕是要害了她啊！”虯須大漢搖着頭，無奈嘆道。
先前拍馬屁的鏢師又湊過來了：“小竹姑娘要是遇到危險，那也只有足夠強大的男人才能保護得了她。張烈大哥，以你一流武者的武學造詣，那個保護她的人非你莫屬啊！”
難以置信，這個看起來粗獷的虯須大漢竟是老臉一紅。
“你這傢伙瞎說什麼呢！”
“哈哈哈……”
圍着火堆，眾人又開始了閑聊扯淡。
……
“先停一下。”虯須大漢突然清了清嗓子，神情變得極其嚴肅。眾人看到他的這副神情，也都停止了嬉鬧。
虯須大漢用目光掃過所有人，沉聲說道：“你們還記得今天發現那小子的地方嗎？”
眾人思索了一番，一人開口說道：“我記得！那裏詭異極了，周圍的樹榦崩裂，還有一頭豬死在了不遠處。”說起那頭死去的豬，他還眯着眼看了看手中的烤肉，身心舒暢。
虯須大漢點了點頭。
“沒錯……
我懷疑，這森林外圍有妖獸在活動！”
虯須大漢語出驚人，眾人聽到了這句話，頓時嚇得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們猛地跳起來，四處張望着，生怕樹林冒出來什麼東西。
“妖…妖…妖獸！？”一名新人鏢師腿都在抖。
張烈眉頭緊鎖，眼中也閃過一絲恐懼：“沒錯……就是那些擁有神通的妖獸。”
“可是我們都只是凡人啊！…妖獸只有上仙們才能對付，隨便一隻妖獸都能一巴掌拍死我們啊！！”
眾人臉上掛滿了恐懼，原先扯淡所營造的輕快氛圍蕩然無存。他們看向四周，總感覺密密麻麻的樹木枝幹是惡魔的爪牙，膽戰心驚！
“……別擔心！”虯須大漢突然喊道，眾人一愣。
“白天的時候我沒告訴你們，就是擔心你們會因為害怕而放棄押鏢。我們鏢師的確會遇到許多風險，甚至還有一些無法想像的境地……
但是！
幹了這行，你們就要樹立好決心！……
鏢在人在，寧死不屈！……”
沒想到這虯須大漢竟是開始了他的教育活動！又清了清嗓子，他開始講起了鏢師的準則。
……
沒過多久，眾人就都哈欠連天了，而虯須大漢依然鬥志昂揚地講着。
這時，一個新人鏢師鼓起勇氣，怯生生地舉起了手。
虯須大漢的激昂發言突然被打斷，內心很不爽：“幹嘛！？”
“張烈大哥，我…我……想去小溪下游洗個澡。”
“滾！”
“好嘞！~”
在眾人羨慕的注視下，這個新人鏢師高高興興地溜走了。
虯須大漢扭過頭來，張開口，想要繼續講《鏢師的一千條準則》，但是他停頓了片刻，一言未發。
他忘記說到哪了……
“哼！”
“反正，那小子真的是走狗屎運了！
根據我的推斷，那隻妖獸應該是來到了森林外圍來狩獵野豬，沒想到遇到了人類。
它怕被洪水城駐守的上仙發現，就僅僅只吃了幾頭野豬。吃完后它就走了，於是剩下的那一隻沒吃的野豬便被我們撿了漏……而那個小子，應該是膽子小，被妖獸嚇暈後腦子出毛病了！”
虯須大漢看着手上口感極佳的烤肉，忍不住繼續吃了起來。
發現虯須大漢不再嘮叨，眾人緊繃的臉瞬間舒展，漸漸地又開始了閑聊扯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