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亭中夜飲
這一晚，丘懿宸回來時仍是深夜。相思忙披上外衣出了屋，“二少爺，您回來了。”
“嗯。”丘懿宸只應了一聲，便轉身回屋，肆意蔓延的落寞和孤寂，包裹住周身。
相思聳聳肩，不用她伺候，再好不過。
剛想離開，門卻又開了，“相思。”丘懿宸喚住她。
“二少爺有何吩咐？”相思迅速擺出丫環的標準姿態。
“去給我取些酒來，越烈越好。”眼裏的失意，竟濃到化不開。
“是。”相思認命的穿好衣服，出了園子，直奔廚房。
時間不大，便捧回了兩壇酒。“二少爺，奴婢不知哪種性烈，怕您等急了，就隨意挑了兩壇。”
“嗯。”丘懿宸抓過一壇，撥掉蓋子，捧起來就灌到嘴裏。誰料，“咳咳咳。”丘懿宸嗆得一陣猛咳。抬眼瞪着相思，“你還真會挑啊？你拿來的，是正宗的燒刀子！”這可是烈酒中的烈酒。要不是聽她說隨便挑的，他哪能一口灌這麼多，任他酒量再好，這樣喝也會受不了。
相思又睜着無辜的大眼睛，忽閃着，“奴婢確實不知啊。”眼底得逞，一閃而過。
丘懿宸總覺得這丫頭哪裏不對勁，卻又說不出。煩躁的抓起酒罈，千絲萬緒唯有一醉解憂。相思靜靜的站在一旁，看着他一口又一口，眼皮卻已越來越重，哈欠也不知打過幾十。直到兩壇燒刀子見底，丘懿宸方才罷休，卻並未放過她。
“我餓了，做些吃的去。”
“是，二少爺！”這幾個字，幾乎是從牙縫裏咬出來的。
他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時辰，已經四更了！就算是瞧她不上，也犯不着把自己搭裏面，陪着她折騰啊？哎，誰讓她現在的身份是丫環呢。主子的命令大過天啊。
相思手腳利落的做了兩個小炒，丘懿宸正抱臂坐在亭子。見她過來，不悅的皺起眉頭，“這麼慢？”
“是，相思罪過”她開始懷疑自己先前抱來的是不是燒刀子了，兩壇下肚，這人居然仍面不改色，且是越喝越精神。
丘懿宸拿起筷子，一一夾過，“馬馬虎虎。”
相思低眉順目，“奴婢會改過。”廚房怎麼就沒有巴豆呢？
話雖如此，丘懿宸卻仍將兩盤小炒吃了個精光。
吃飽喝足后，丘懿宸起身，步出涼亭，抬眼看向微白的蒙蒙天際，心中煩悶卻未見抽離。
“相思。”他淡淡的喚她。
“是。”
“我打了你板子，你恨我嗎？”僅僅是因為那張畫像，僅僅因為別人瞧見了她。
“丫環相思，不恨。”相思，極盡丫環本份。
“那相思呢？”丘懿宸緩緩轉過身，定定的望着她。
“三年之中，沒有相思，只有丫環相思。”明亮的眸子，絲毫沒有退卻。
丘懿宸細細認真的打量她，此刻的她，淡雅清幽、秀麗難言卻又俏美嬌媚；可獨自一人時，她又是慵懶、不顧女子端莊；頂撞自己的她，面無懼色，眼眸清澈，全然是另一番風情。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她呢？
“相思，你不該是一個丫環。”這是他最終得出的結論。
“呵呵。”相思莞爾，“做丫環有何不妥，有吃有穿有住，天大的事有主子頂着，若是犯了錯，最多挨板子嘛。”
“哈哈。”丘懿宸開懷大笑，“你是在記恨主子嗎？”
“奴婢不敢，二少爺您多心了。”相思似是被其釋然所感，也沒了初時的戒備之色。
丘懿宸發覺，跟這個丫頭聊天很有意思，她不似普通丫環毫無自我的思想，而是睿智風趣。不經意間，他竟消散了腦中的倩影。
遠處的火紅噴薄而出，丘懿宸一掃先前煩悶，迎着日出竟想要舞劍，忙命相思取來他的寶劍。
丘懿宸的劍姿瀟洒奔放，好似天地間的所有光輝都集中在了那柄劍上。相思的眼光隨着他的每一招每一式快速流轉，口中輕語，“他居然已習得離人劍法。”
耍過劍后，丘懿宸的心情大好，對相思也多了份親和，“相思，你也陪了我一個晚上了，這會下去歇息吧。”
“是，多謝二少爺。”這喜怒無常的二少爺，怒過後，轉喜了嗎？這是相思進這個園子以來，最誠心的謝。
或許，他也沒那麼怪戾。
“喲，這懿狂園怎的如此冷清啊，連個奉茶的丫頭都沒有，莫不是不將我這大少奶奶放在眼裏？”屋外，慧儀撥高的音調傳遍了本就不大的園子。
相思懶懶的翻個身，下意識的將外界噪音全部隔離。昨兒個整晚都陪着那個瘋顛的少爺，這會正是嗜睡的時候。
誰知，門卻被突然推開，慧儀趾高氣昂的走進。相思一骨碌爬下床，穩穩心神，鎮定自若的欠身，“奴婢相思，見過大少奶奶。”
“哼，好個丫環，大白天的也敢窩在房中睡覺？敢情懿狂園的奴才都是這麼不守規矩啊？也不知道這張狂是不是隨了主子。”因為這個死丫頭，慧儀被丘懿宸駁了面子，心下早就堵着一口氣。
相思不緊不慢的說，“大少奶奶教訓得是，相思確是有違規矩。只是。”話鋒一轉，“相思畢竟是二少爺底下的丫頭。”言下之意，她只聽二少爺一人的，還倫不到別個主子在這耀武揚威。
被一個丫環頂撞，明顯是不把她這丘府的大少奶奶放在眼裏，慧儀哪受得了這種氣。縴手一指，怒道，“你這賤人賊妮子，今兒個若是不教訓你，你還真想到我頭上耍威風了。”衝上幾步揚起手，眼看巴掌就要落下之時，卻被半路截住了。相思暗自鬆了一口氣，還好他及時出現。
慧儀略有不自在的看看來人，“二，二叔。”
丘懿宸緊繃著臉，面露不悅道，“大嫂好閑情，居然跑到我的園子，教訓我的丫環？”
慧儀硬是擠出笑，解釋道，“馬上要入秋了，娘讓我來問問二叔這園子裏還缺什麼東西。”接着便將矛頭直指相思，“二叔說話也是見外，咱們做主子的教訓下人，還分你我的園子嗎？這丫頭不懂規矩，大白天的就在房中睡覺，嫂子也是替二叔氣不過嘛。”
丘懿宸鬆開慧儀的手，盯住她，“這是我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