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生死有命(下)
思源腿下一軟,電光石火間,錢四反敗為勝,抄起插在桌子上的匕首,反扣住了她。十幾條槍齊刷刷的指向他二人,就連門外的明少也被迫停在了離車只有幾步之遙的地方。
原本勝券在握,轉瞬間變成了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就在兩人萬念俱灰之時,門外傳來了一陣喧嘩聲。一隊人馬押着四個人,推推搡搡的走了進來。以凌風為首,其餘人等一字排開。
見這陣仗,錢四裂開嘴,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沈隊長,怎麼,76號也參與碼頭事務了?”
凌風指着四個耷拉着腦袋的俘虜,不答反問:“錢四爺,四個換四個,公平吧?”
錢四一怔,陷入兩難的境地。換吧,心有不甘,而且一旦放虎歸山,後果不堪設想;不換吧,勢必涼了弟兄們的心,以後還有誰肯替他賣命。
所幸他沒有為難太久,凌風替他解決了這個問題。
凌風一邊等待他的決定,一邊漫不經心的向他靠近。而其餘人的關注點都在於錢四如何將他一手導演的好戲完美收官,所以,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小動作。只有思源不動聲色的看着他愈走愈近,揣測他的下一步舉動。
凌風沖思源使了一個眼色,思源會意。她很輕鬆的推開,精神跑偏的錢四手裏那把閃着寒光的匕首,一矮身,逃脫了他的禁錮。又因站立不穩,就勢倒在了地上。於此同時,凌風掏出手槍,以迅雷之勢,抵住了他的額頭,來了一場制伏與反制伏的對抗。他冷冷的問:“錢四爺,還需要考慮嗎?”
結果,自然是皆大歡喜。只有錢四爺偷雞不成蝕把米,不僅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反倒和明楚兩家結下了梁子。
事發之時,天楊剛好去了南京。為了不影響他的工作,當然,最主要是不想他擔心,大家眾口一詞,隱瞞了思源受傷一事。至此,天楊一直蒙在鼓裏。
當思源醒來的時候,最先映入眼帘的還是朵兒的笑魘如花,只是這次如花般綻開的笑顏里還夾雜着一絲擔憂和幾許痛楚。
“明少還好嗎?”思源張張嘴,問出了心中所想。
朵兒聽到思源只是一心向他,不禁撅起了嘴,“人家好着呢,小姐為他受了那麼大的罪,也不見得過來探望一下。”
“許是他工作太忙了。”她替他辯解着,心裏卻是百般滋味,千樣愁緒。
“才不是呢,那個顏小姐受了驚嚇,一直卧床不起,明少衣不解帶的伺候着呢!”朵兒為思源抱打不平,氣呼呼的說著。
思源一陣酸澀,最後的一點幻想也化為了泡影。
“沈先生倒是來過幾次,那幾束花都是他帶來的。”朵兒指着那些或爭奇鬥豔,或含苞待放的花束一臉艷慕的說。看得出來,她對凌風頗有好感。
這一場劫難,如玉着實受了不小的驚嚇,一連幾日窩在“如澤軒”,日晚倦梳頭。
鑒於往日的情分,凌風第一次主動登門拜訪。
見到明少,他恨不得衝上去,劈頭蓋臉一頓胖揍。但是,在如玉面前,他只想做一個安靜的沈哥哥,不想自己的壞脾氣擾亂了她的清凈。
直到走出“如澤軒”的大門,他無需再忍,他沖明少揮起一拳,季晨待要攔截,明少擺手示意他不要妄動。凌風咬牙切齒的說:,“這一拳是替如玉打的,她將終生託付給你,你卻不能護她周全!”轉手又是一拳,“這一拳是替陳小姐打的,她為你赴湯蹈火,你卻視若不見!你讓兩個深愛你的女人受盡折磨,你還算是男人嗎?”
明少擦了擦嘴角的斑斑血跡,正色庄容的說:“如玉是我的女人,我不會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至於陳小姐,他日我必定登門拜謝!以後陳小姐的事,明澤事必躬親!”
聽他說的誠懇,而且事已至此,凌風只得作罷。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身在南京的天楊還是聽聞了思源受傷一事,他放下一切事務,火急火燎的趕了回來。
一見面,自是責備眾人皆知他未知,然後,又馬不停蹄的聯繫醫生,詢問病情。最後決定,出院回家,由私人醫生親自護理。
汽車穿過法國梧桐斑駁的綠蔭,便跌進了大馬士革玫瑰的粉色海洋。從楚公館門前到正廳擺滿了一叢叢,一簇簇嬌艷欲滴的玫瑰。丫環仆佣夾道歡迎,天空飄起了花瓣雨,洋洋洒洒,有如童話般的意境。
而花叢那頭,明少一身豎條紋西服,盡顯紳士風派,眉目含笑的看着姍姍而來的她。就像紅毯盡頭的王子,於鮮花爛漫中,等待着和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而顏如玉總是不合時宜的出現,擾亂她的清夢!
天楊推着輪椅,看不到她的落寞,也猜不透她的傷感,只是輕言細語,“這都是明少準備的,可還喜歡?”
她淡淡一笑,“明少費心了!”
他訕訕的說:“陳小姐喜歡就好!”
其實,在歷經此事之後,明少一度有些茫然失措,一個女孩子肯為他出生入死,自是用情極深,可他卻不能給予她任何承諾。而一切感恩戴德的話猶如一襲華美的袍,爬滿了虱子。所以,他一直在逃避,逃避再見時的尷尬,也逃避那種無處安放的情緒。好在凌風“拳”出驚人,讓他明白自己對如玉的感情情比金堅,而思源卻是可以兩肋插刀的朋友。
正所謂,君子之交淡如水,不需要刻意的偽裝,不需要華麗的辭藻,在生死攸關之際,一句“我來”便是最深情的告白。
思源在眾人的簇擁下進入了正廳,凌風推出一個多層蛋糕,上面綴滿了芙蓉花。
她嗔怪道:“又不是過生日,幹嘛準備蛋糕?”
“為了慶祝陳小姐涅槃重生!以後,只要芙蓉花開就是你的生日!”
她抿嘴一笑,“你怎麼知道我喜歡芙蓉花?”
“我記得你曾經說過,故居房前的芙蓉樹,花開時,洋洋洒洒;花謝時,雨花漫天。”
芙蓉樹是她和父母盡享天倫的見證,也是她一生無法泯滅的殤。從孩提時,她就喜歡和父母站在芙蓉樹下,看花滿枝頭,看花謝花飛。她曾天真的以為,這樣平淡靜好的歲月會像芙蓉花開一樣,周而復始年復一年。卻沒想到,一切的美好與甜蜜在她15歲那年便戛然而止。
想着想着便紅了眼眶,即便是最甜蜜的蛋糕也掩蓋不了內心的苦澀。有些事終究逃不過命運的安排,有些人錯過就註定不再回頭!
就像天楊問她的,“為了他,值得嗎?”
她不假思索的回答,“沒有值不值得,只有我願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