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幽靈”計劃(下)
就在這個時候，折返而回的丁牧沒有聽到槍炮轟鳴，料想行動擱淺，或許容月已然遭遇不幸。他心有不甘，向這邊扔出了一顆炸彈，人群頓時騷動起來，又扔出一顆，場面大亂！
思源趁亂躲進一處雜貨堆，拿出手榴彈，拉開保險拴，朝着既定目標扔了過去。只聽“轟”的一聲巨響，手榴彈炸開了一朵璀璨的“煙花”，接踵璀璨而來的是“幽靈”計劃的魚死網破和對日軍強盜行徑的強烈抗議！
一擊得手，思源迅速向著出口撤離。找到一個僻靜處，換下衣服，在夜色籠罩下，像暗夜的幽靈一樣躲過巡邏，避過暗哨，成功的步入了安全區域。
她遊盪在夜半的街口，心裏是空空落落的悲涼。這空落就像是一片荒蕪的沙漠，時而黃沙滾滾，時而烈日炙烤。她踩在滾燙鬆軟的沙丘上，彷彿一不留神就會被它無情的吞噬。
她該怎麼辦？她該去向哪裏？她該如何向表哥啟口？
不知不覺間，她來到了復興路，卻聽得本該寂靜的夜晚一片嘈雜。容月的洗衣店燈火通明，一群特務正在東翻西找。
怎麼會這麼快就查到了這裏？其實，原因不難解釋。丁牧的行動組失蹤的那個人，成為了日本人的俘虜。即便是鋼鐵般的軍隊，也會有意志薄弱的人，而這個人就是典型的害群之馬。
進到了特工總部，還沒怎麼大刑伺候，他就招架不住了，將自己所知道的和盤托出。好在他剛來上海站沒多久，對於一些重要的信息知之甚少；好在思源沒有和除了容月、丁牧以外的人有過接觸。容月不想她涉身險境，對她的信息一直隱藏的很好。
只是，她忽略了一點。那天，天楊向她求婚以後，她一時激動，買了一些水果糖分給大家吃，又向組織提交了結婚申請。於是，她和天楊的關係也就成了不是秘密的秘密。
看着他們凶神惡煞般的翻箱倒櫃，思源只能躲進暗處，再沿着牆角，悄無聲息的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天大地大，她不知該去往哪裏。今天傍晚出門前，她告訴表哥，她要去容月那兒住一宿。小兵將她送到以後，她便打發他回去了。如果現在貿然回公館，勢必引起表哥的懷疑。她還沒想好該如何向他啟口，只能找了一處角落，蜷縮到天明。
此時，凌風的心情和她是一樣的悲憤與無助。就在那陣槍響以後，他衝進雜貨堆的後面，看到了奄奄一息的容月。
“容月，你受傷了？”他試圖扶起她，然後把她藏匿在某處。
容月虛弱的搖了搖頭，“凌風，別白費力氣了，我恐怕就要死在這裏了。我可以拜託你一件事嗎？”
凌風看到她的傷勢，就知道她“大勢已去”，即便華佗再世，怕也無回天之力了。他強忍着悲痛，點了點頭。
“朝我的臉上開兩槍，讓我痛痛快快的死去，我不想讓別人認出我，不想因為我的身份給天楊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提起天楊，她的心裏充滿了甜蜜。和他短暫的相處，卻收穫了一生的愛情。是的，一生一世，至死不渝的愛情！面對愛情，她是盲目與自私的，她的身份與工作不允許她有太多的情感。可是她經不起甜蜜的誘惑，最終還是成為了愛情的俘虜。
“可是，我不能……”他痛苦的搖了搖頭，“你是我的戰友，我怎麼能……？”
“你殺了我既可以在日本人面前立下一功，又可以讓我少受一些折磨，更重要的是，只有我死了，思源才可以順利的脫險！”
“她也來了？”
“是的，我們兩個必須要捨棄一個，才能保全另一個的安全！”
於是，就這樣，他顫抖着開槍殺掉了自己瀕臨死亡的戰友。
他低下頭看着自己的雙手，這個沾滿了同胞鮮血的劊子手，這個在敵營卧薪嘗膽的光榮使命……再這麼下去，即便沒有被敵人識破，精神上的折磨也會把他逼瘋，他覺得他已經徘徊在瘋狂的邊緣。
這次行動雖然阻止了國寶的外流，卻也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令他欣慰的是，通過這次行動看到了思源的成長。她收起了莽撞的性子，學會了審時度勢，也學會了見機行事。只是這個成長的過程太過慘痛，是用無數鮮血和生命澆築而成的。
回到總部以後，他才知道，在這次行動中總部抓捕了一個共黨，這個共黨是由澀谷隊長親自審問的，還沒用上三招兩式，他便一股腦兒的招供了。
凌風的心裏有些忐忑，不知道他的招供會帶來什麼惡劣的後果？也不知道該如何着手應對？
伊藤正南籌備了許久的“幽靈”計劃就這麼夭折了，他自認為的天衣無縫，無懈可擊，竟經不起一點風吹雨打！追根究底，問題還是出在特工總部的那幾個人中。他令李純良全力調查此事，務必將組織內部的蛀蟲一網打盡。
接到命令后，李純良是大為惱火的。但凡出了事就想讓特工總部擔責任，立功褒獎卻和這些人沒有半點關係。當然，他惱火歸惱火，要想讓他去伊藤大佐那兒據理力爭，還得借他十個膽子才行。他也就是在背地裏放放狠話，發發牢騷而已。
計劃在沒有公佈之前，別說與會的那幾個人，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計劃的具體內容，問題還是出在下午開會公佈計劃內容之後。
首先，凌風和唐海可以排除在嫌疑之外。餘下的幾人，包括他自己在內，在行動開始之前，都沒有走出會議室半步。那這個計劃又是如何泄露出去的？
他閉上眼睛，細細回想。從進會議室到走出會議室的這段時間，有沒有發生什麼不同尋常的事？
忽然，他想起了一個被忽略的細節。陳振邦的一個下屬曾經來找過他，兩人隔着門縫說了幾句話。也許消息就是在那個時候不脛而走？再加上後來行動時，他突然的“失心瘋”，更加篤定了他的猜測。什麼失心瘋？那就是一個暗號，一個傳遞行動開始的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