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羅敷有夫
還記得初識鳳儀時，他便被她的風姿吸引，那時他只是一個死裏逃生的窮小子，根本沒有愛慕追求她的資本，只能躲在一邊，默默關注，默默守候。
後來，正南看出了他的心思，有一次，他帶着一幫人在校園裏截住了她。大家推着天楊上前表白，就在推推搡搡的過程中，他的手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胸。她當即甩了他一巴掌，然後，在眾人的鬨笑聲中哭哭啼啼的跑開了。
就是這一巴掌，讓他和鳳儀結下了不解之緣，也開啟了一段美好的戀情。
鳳儀過世后，他一度生活在消沉與自責中，要不是因為放不下嗷嗷待哺的少傑，他定會隨她而去。這五年來，有無數的女人費盡心思想要博得他的青睞，可是，“佳人難再得，顧逝者不能有傾國之色，然未可謂之易遇！”
初見容月，他覺得她大方雅緻，有一種說不出的婉約之美；再見她時，他覺得她又多了一絲倉惶與無助，讓人憑添一種想要保護她的慾望；這次見她時，她卸掉文雅的外衣，變身為豪爽的江湖女子，乖張跋扈又充滿神秘。在她身上，他彷彿看到了鳳儀的影子，像鳳儀但又不是鳳儀。她就是她，一個可柔可剛，奇麗無比的女子。他覺得他死去的心又漸漸的活絡了起來。
他攬住她的腰，讓她緊緊地靠在他的懷裏，俯下身吻住了她的唇，沒有深入，只有輕輕的觸碰，電光石火間，他便停止了對她的侵犯，“這一吻是為了你的第一巴掌。”然後，又吻了她一下，“這一吻是為你的第二巴掌，這是我對你的懲罰！”
容月羞憤交加，揚手準備再狠狠地扇過去。
“你扇我一巴掌，我就吻你一下！”天楊口出狂言，咄咄逼人。
聞言，她掄起的胳膊倏然放下，眼淚像夏天的驟雨般急速落下，她幽怨的瞪了他一眼，忿忿的轉身離去！
“那關小姐，我們就這麼說定了，關於貨物的事，我楚天楊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容月裹緊大衣，深一腳淺一腳的跑出了碼頭。午夜時分，街上冷冷清清，沒有行人，也沒有黃包車。遠處，兩束橘黃色的燈光射來，將她的身影無限拉長。
天楊從車窗里探出頭，問道:“關小姐，我送你一程吧？”
容月執意不肯上車，天楊只好驅車跟在她身後。兩人就這樣穿街走巷，默默前行。
容月既甩不掉他，又不想讓他知道她的住處，無奈之下，只得找了一處公用電話，讓丁牧來接她回去。
天楊看着兩人儷影雙雙的離去，心裏一陣黯然，原來羅敷有夫了！
兩天後，有人在蘇州河裏發現了一具浮屍。當然，在這個動蕩的年代裏，發現浮屍是司空見慣的事情，而且絕大部分都是無名屍。但這具浮屍的出現卻讓天楊和思源大為震驚，因為她正是他們尋覓無果的楊芙蓉。
她穿着一身夜行衣，耳朵上帶着芙蓉花的耳墜，除了臉部浮腫無法辨識之外，其餘各處均與芙蓉無異。
難道她真的失足落水死於非命？難道這些天的尋找只是為她的亡魂覓得一處安息之所？
思源不相信那個兩面三刀的芙蓉就這樣落水而逝，不相信歷經無數劫難的她就這樣輕而易舉的被意外打敗！可事實就擺在她眼前，她不由得一次次的相信，又一次次的懷疑！
即便芙蓉對她如此絕情，可一旦她死去，所有往事都已成風。她對她的怨恨、不解，隨着她的離去而煙消雲散。
人與人之間為什麼要有仇恨？那些宿怨的恨，那些瑣碎的恨，還有那些因愛而生的恨！恨一個人，便是愛他的極致；愛一個人，又是恨他的伊始！如果可以多一些寬容，多一些謙讓，那世間就可以少一些贏亂，少一些紛擾！
接連發生的事讓思源一度有些消沉，只有將自己置身於花海，她才能暫時忘卻愁緒。
看着這一室花朵，聞着這一室幽香，她沒來由的想起了那甜甜糯糯的桂花糕。小兵見她有了“吃”的慾望，很是開心，便自告奮勇的要替她去蘇州街買回來。
小兵前腳剛走，花店後腳就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伊藤正南一貫的西裝革履，油光錚亮的髮絲一絲不亂的梳在腦後，陽剛氣十足的臉上帶着一絲痞笑。不得不說，他是一個標準意義上的“壞”男人，壞的極致，壞的徹底，壞的可以讓無數女人為他生為他死！
可思源每次見到他，總會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這種感覺從初次相見開始，就沒有結束。
“伊藤先生，是要買花嗎？”
“是啊，送女朋友的，也不知道女孩子都喜歡些什麼樣的花？”他笑不哧哧的看着她。
聽他只是以顧客的身份出現，她便熱心的介紹了起來。
“那，陳小姐，麻煩把你剛才說的種類都包起來吧！”
“都包起來？”她有些驚訝。
“怎麼？怕我不付賬？”他抽出一張支票在她面前晃了晃。
“不是，好的，我馬上包！”
她剛剛着手準備，他又攔住了她，“算了，不用麻煩了，反正是送給你的，你想怎麼樣都可以。”
“送給我的？可我不是……”
“現在不是，不代表以後也不是。如果我請求你做我的女朋友，你會拒絕嗎？”他一臉自負，自信滿滿的問。
“會！”她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思源這麼直截了當的拒絕，讓一向頗為自負的正南顏面盡失，他不禁搖頭苦笑，“陳小姐不給我一個機會就冒然拒絕，這樣對我是不是不太公平？”
“公平？”她冷笑，“你們沒有經過允許，就侵略了我們大半個中國，這樣可曾公平？”
聽她扯到了國恨家仇，他有些不悅，“陳小姐，我們今天不談國事，只談私人感情。”
“沒有大家，何來小家？伊藤先生，我們話不投機，你還是請回吧！”
被一個女人毫不留情的下了逐客令，這對大日本帝國的武士來說是一種莫大的恥辱，“如果說，我對陳小姐是勢在必得呢？”
“那我奉勸你最好不要有這種想法，因為我永遠不會給你接近我的機會！”思源不甘示弱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