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欲蓋彌彰
明少對她一直不冷不熱，緣何突然性情大變，變得這般溫柔體貼，細膩周到？她不相信他的改變是因為愛上了她的某一個方面。難道真如表哥所說，他拋下相愛多年的紅顏，只是為了家族利益式的聯姻？可即便他願意為家族殉葬，她又怎能奉陪到底？
“不如我請陳小姐吃頓便飯，國際飯店怎麼樣？”
“吃飯就算了吧。”她淡淡的說，想起凌風和如玉的重圓，還需要她的配合，便說:“如果明少願意的話，陪我去紅泥灘走一趟吧？”
如果說冬天是荒涼的，那紅泥灘的冬天更是荒無人至，除了幾棵枝葉凋零的樹榦和幾隻呱呱歸巢的老鴉，剩下的只有詭秘和蒼涼。思源想不明白，怎麼會有人選擇在這種地方告白？
“陳小姐怎麼會喜歡來這種地方呢？”明少望着這個泥濘不堪的地方，一臉嫌棄的問。
“聽聞這裏景色別緻，今日一見，也不過如此。”
“陳小姐那是上當了，久居上海的人都知道，這紅泥灘其實就是一個廢水排放站。”
所謂紅泥灘，顧名思義，就是一片紅色的泥灘。因為久旱未雨，水位已極速下降，露出一大片紅泥。但也許是地下水位豐富，整個紅泥灘就像是一塊吸滿水的海綿，又像是剛淋過雨的泥地，踩上去，軟軟的，“撲哧撲哧”作響，溢出一片片的水花。
思源不顧泥濘，順着泥灘往裏走。明少阻攔不得，只得捨命陪君子，跟着她亦步亦趨。
思源小心翼翼的挪動雙腿，不斷溢出的水打濕了她的鞋面，好在她穿的是皮鞋，只是濕了表面，不曾波及內里。她忽然想起了芙蓉的那雙繡花鞋，粉底白花的鞋面……
不對！她的心一沉，腳下一用力，整隻右腳陷入了泥灘里。明少喊着“小心”一把扶住了她。
不對，他說謊了！她就像是被一盆冷水當頭澆下，沁骨的寒意瞬間浸透整個身體。
明少扶着她，慢慢把腳拔了出來。牛皮材質的鞋子雖然具有一定的防水功能，但卻阻擋不住這刺骨的寒氣。黑色的鞋面被污泥覆蓋，斑駁了原本的面目。
“明少，”她禁不住問道:“這裏的水位一直處於低谷嗎？”
“是啊，只有雨季的時候，水位才會大幅度上漲。”
這就對了，振邦說芙蓉一腳踩在水裏，所以鞋子才會濕了一半。而實際上，根本不用踩到水裏，只要在岸邊站上一站，她的繡花鞋就會被泥里的水打濕。
也就是說振邦根本沒到過現場，但是他又急於替芙蓉澄清，所以自作主張的多說了一句，結果，反倒是欲蓋彌彰。而幕後策劃者顯然也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他們認為的天衣無縫卻被這一個小小的細節分崩離析。
現實總是殘酷的，而真相更是令人觸目驚心。原本兩個應該和她無比親近的人，卻為了某種利益，不擇手段的設計殘害她身邊的人。
如果能早一點發現，如果從一開始就多加防範，如果……生命沒有如果，一切的如果都是“大意失荊州”的墓志銘。
明少攙扶着她，兩人深一腳淺一腳的走了出來。思源在岸邊的一塊大石頭上坐下，明少蹲下身，掏出手帕，準備替她拭去皮鞋上的泥垢。
“明少，還是我來吧！”她慌忙阻止。
“我來就好。”他不由分說，不容爭辯。
思源拗不過，只好僵直着身子，任他潔白的手帕拂過泥垢，玷污了原本的純凈。高傲如明少，何曾對她這般體貼細緻？一夕之間，彷彿所有的事情都發生了質的變化。
她忽然想起了凌風為她穿鞋的情景，此情此景，何曾相似。明少的神情、動作，就連冷峻的側顏都和他有着驚人的神似。她不禁搖了搖頭，她這是怎麼了？為什麼總會在別人的身上看到凌風的影子？
鞋子煥然一新，手帕卻是面目全非，它犧牲了自己的純潔，還給她一個純凈的世界。可是它的付出與犧牲，總是容易被人們忽視，明少也只是隨手將它丟棄在風中。慢慢的，隨着時間的流逝，它身體的一半和泥土融為一體，在土裏生根發芽，另一半則在風中飄揚。
明少沒有她那麼多的感悟，只是覺得這個陳小姐和他以往認識的女人有所不同。她不矯揉做作，不奢靡，儘管沒有如玉的嫵媚與風情，卻另有一種燦爛的清新。而她的性格多變，有時溫順，有時執着，有時洒脫，有時純真，還有着一般女人沒有的冒險精神。如果如養父所願，和她相守一生，也不失為一種樂趣。
離開紅泥灘，思源婉拒了明少去看電影的提議，匆匆返回楚公館。剛進正廳，迎頭撞上了等她歸來的芙蓉。
芙蓉假裝關切的問這問那，還不是趁機察言觀色，試探她有沒有發現什麼破綻。思源不動聲色，隨口敷衍了幾句，就跑去書房向天楊講明一切。
當下，楚越摩拳擦掌，揚言要用她的鮮血祭奠阿文阿武還有朵兒的在天之靈。可是，天楊認為此時出手為時不妥，俗話說得好，“捉賊捉贓”，如果不能抓她一個現行，單憑思源的猜想，很難讓她伏法。而一旦打草驚蛇，驚動了她的幕後主使，可能會做出更多對思源不利的事。現在當務之急是想出一個萬全之策，引蛇出洞，制其七寸。
第二天，容月登門拜訪。兩個女孩相見甚歡，躲在房間裏，有說不完的話道不完的事。
“思源，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已經通過考核了！經過組織批准，正式加入我們的抗日鋤奸隊伍！”
“真的嗎？”聽到這個振奮人心的消息，她不禁熱淚盈眶，“那以後有什麼行動可不許背着我進行，還有，有什麼需要我的地方儘管開口！”
“現在還真有一件棘手的事情需要你的協助！”容月正色說。
忽然，思源“噓”了一聲，眼睛看向房門，容月會意，“思源，你的這件衣服真漂亮，是在哪兒買的呀？”
“這是我哥請的一位設計師為我量身定做的，改天介紹你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