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一箭雙鵰(上)

當振邦看到安哥時，那激動的心情溢於言表。安哥帶着他泡澡、喝酒，又痛痛快快的抽了個夠。當即，他賭咒發誓惟安哥是從，鐵了心的要跟着安哥干，哪怕是刀山火海，槍林彈雨，也好過寄人籬下，受盡欺凌。思源當街甩他的那一巴掌，讓他耿耿於懷，尤其當著芙蓉的面，讓他是可忍孰不可忍！

酒醉煙飽后，他伏在趙炳安耳邊。神神秘秘的問:“安哥，還記得前段時間夜闖會館的那名女刺客嗎？”

他當然記得，那個案子讓他英名掃地，受盡了楚天楊的奚落。這麼多天過去了，這件事仍然沒有任何頭緒。這名刺客就像二十年前的“竹葉紅”一樣銷聲匿跡了。

“當然記得。”他悶聲說道。

“這件事就是陳思源乾的！”

“什麼？”趙炳安正在閉目養神，聽到這句話，他“騰”的一下從躺椅上坐了起來，“兄弟，此話怎講？”

“我親眼看到她往胳膊上倒開水，用燙傷來掩飾她所受的擦傷。”

趙炳安一拍大腿，不禁扼腕嘆息，“兄弟，這話你怎麼不早說？”

訕訕的解釋着，“那時候，我對她還有點情義，就想着替她遮掩一二，沒想到，她恩將仇報，我這才……”他嘆了口氣，無形當中把自己說成了有情有義的東郭先生，而思源就是那條忘恩負義的蛇。

趙炳安在心裏快速盤算着，這件事過去了這麼久，如今舊案重提，單憑他的一面之詞，很難扳倒以楚天楊為代表的半個上海灘的勢力。就算捅到伊藤正南那兒，搞不好也會惹得一身騷。如果就這樣知之任之，他又心有不甘。如何才能讓這件事持續發酵，最大限度的加深伊藤正南對她的懷疑。

這時，他的一個手下跑來，俯在他耳邊低語，說是“仙樂斯”的一個服務生忽然想起一個細節，那晚爆炸案發生前幾分鐘，有一個女人鬼鬼祟祟的跑進了舞廳，模樣不甚分明。不甚分明？沒事，他的心裏就是一個調色板，可以勾勒出任何人的形態。他眼前一亮，計上心頭。

“振邦，想不想立個大功？”

“當然想了，我做夢都想！我陳振邦若是有朝一日出人頭地，一定要把那些曾經瞧不起我的人通通踩在腳下！”他藉着酒勁兒，咋咋呼呼的說著。

“眼下就有一個絕好的機會，這件事如果辦成了，出人頭地指日可待！”

“好，安哥，你讓我上刀山下火海，兄弟若是皺一下眉頭就是孬種！”他拍着胸脯，大着舌頭，信誓旦旦的喊着。

“用不着那麼麻煩，你只需將一個物件放到陳思源的花店，就萬事俱備了。”

“就這麼簡單？”振邦心裏忽然一驚，他從他那散發著寒光的眼眸中看出了他的毒辣。

“怎麼？心軟了？”他冷着臉問:“這件事就當是你拜入我門下的投名狀，你好好想一想，你是要跟着我飛黃騰達，還是繼續做那搖尾乞憐的阿貓阿狗？”

振邦一咬牙，管它什麼道義情分！陳思源，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義！

第二天，振邦趁朵兒一人看店時，溜進了“花間坊”。

“振邦少爺？”朵兒看見他，很有種“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的感覺。“振邦少爺，這一個晚上你去哪兒了？害得小姐到處找你！”

“我這不是回來了嗎？”他淡淡的說。

“那我告訴小姐去。”朵兒語調輕快，轉身拿起了電話。

振邦趁她打電話的當口，將東西放在角落裏一堆包裝紙下面，然後，逃之夭夭。當朵兒打完電話時，他早已不見了蹤影。

思源得到消息后，匆匆趕了過來，沒見到振邦，卻看到了背着手，踱着方步踏進店門的趙炳安。

思源看到他，總會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因為他的出現總是伴隨着陷阱詭計，陰謀陽謀。他慢慢踱了進來，有兩人跟着他進來，另外兩人守在店外，一副嚴防死守的模樣。

可是不管怎樣的虛言假套，來的都是客，全憑嘴一張，她也只能強顏歡笑，“趙隊長日理萬機，怎麼有功夫來欣賞這些閑花野草？”

“陳小姐此話差矣，怎麼可以把自己比作閑花，你就是我趙某心中的一朵白蓮花，求之不得，寤寐思服！”他流里流氣的說著，想起她那雪白的肌膚，不禁饞涎欲滴。

是可忍孰不可忍，思源握緊了拳頭，恨不得一拳將他那副齷齪的嘴臉砸的七零八落。

“原來趙隊長不是來買花的，”她抬手一指馬路對面，“酒樓舞廳在那邊，您走錯地兒了。”她冷言冷語，一副冷若冰霜的樣子。

“怎麼？陳小姐，是要準備將我掃地出門嗎？”他面帶不悅，沉聲質問。索性拖過一張椅子，坐在上面，翹起二郎腿，一副“你能耐我何”的表情。

思源冷笑，雙臂交叉抱在胸前，不甘示弱的回望着他。

他的兩個手下左看看右翻翻，其中一個很順利的在包裝紙下找到了那個物件——一把勃朗寧手槍。

他屁顛屁顛的跑了過來，“安哥，在店裏發現了這個。”

手槍？思源心裏一驚，覺得自己彷彿陷入了一個泥潭，周身動彈不得。

趙炳安接過手槍，“吆，想不到陳小姐這麼嬌滴滴的弱女子竟然也會玩槍？真是巾幗英雄啊！”他眯着眼仔細端詳，“M1911？‘仙樂斯’舞宮刺殺案，兇手所用同型號同口徑手槍。”他斜睨着思源，“陳小姐，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思源如醍醐灌頂，瞬間明白了這一連串事情所帶來的連鎖效應。

振邦前腳剛走，趙炳安後腳就搜出了手槍，這根本就是一個局，一個兩人聯手設的局，企圖將她引入這個紛亂的漩渦，以達到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趙炳安之所以將矛頭對準她，有可能是有人在當晚看到了她的出現，但更大的可能是有人暗中指使，而能讓趙炳安唯命是從的，除了日本人還會有誰？

當下，她面帶疑惑，“趙隊長，你搞錯了吧，這把槍怎麼可能是我的？”

“是不是你的，還請移步特工總部說話！”

“這裏可是法租界，趙隊長難道是想把巡捕房的人引來嗎？”

“引來又如何？我倒想看看是他們的腿快還是我的子彈快？”他拿槍指着她，她看了看嚇得花容失色的朵兒，沖她搖了搖頭，便乖乖的跟着他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