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海棠經雨
明少放下文件，看了看手錶，約定的時間到了，而他卻沒有一絲期待與嚮往。因為家族的利益而追求，因為養父的利欲熏心而獻媚，這種聯姻方式對雙方而言都是一種折磨。
就在他起身準備赴約時，接到了一通電話，是阿桃打來的，說是小姐服用了大量的安眠藥，已經昏迷不醒。
明少扔下電話，火急火燎的趕到如玉的住處，又和季晨手忙腳亂的將她送到醫院。看着死氣沉沉的如玉被推進急救室，他頹然跌坐在走廊的長椅上，自怨自艾。
上午，他走出楚公館后，沒有去貿易公司，而是去了如玉位於愚園路的別墅。如玉還沒起床，倚在床頭含情脈脈的望着他，嗔怪道:“明少，人家還沒梳洗呢？！”
若是以往，他肯定會接上一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可今天，他心事重重，不知道該怎樣向如玉攤牌？
“如玉，我覺得，”他躊躇着開了口，“我想，我們還是分開一段時間吧！”
“怎麼了？”如玉不解，“是我做得不夠好嗎？”
“不是，不是你的原因，”他急忙辯解，字斟句酌的說:“你也知道我在明家的地位，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有些事情，我也是身不由己。”
“是不是明成南逼你這麼做的？”如玉哽咽着，握住他的手，誠摯的說:“明少，不要再當明家的棋子了，這些年我手裏也有了不少的積蓄，我們可以離開這裏，到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去，男耕女織，做一對平凡的夫妻。”
“一個男人，沒有了事業，靠女人養活，還算什麼男人？”他甩開了她的手。
“可是我不在乎，不在乎你的身份地位，不在乎你的富貴榮華，我只想和你平平淡淡，相守一生！”
“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這種寧靜淡泊的生活固然是他的嚮往，可是養父會放過他嗎？人的一生有太多的不舍，權利地位在他看來並不是過眼雲煙，而是實實在在的榮耀。習慣是一個很可怕的東西，人一旦習慣了養尊處優，眾星捧月，就再也無法融入到那種平淡如水的生活。
他用力扯下她抱着他的手，冷漠決絕的說:“如玉，我們好聚好散吧！”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身後只留下如玉凄厲的喊叫，“明少，明澤，你會後悔的！”
這就是她讓他後悔的方式，用一種近乎於自殘的方法來傷害自己，折磨他人。“願得一心人，白首不分離”，說的冠冕堂皇，彷彿不食人間煙火，可是感情之事，一旦沾染上柴米油鹽，金錢利益的色彩，就斑駁了它原本纖塵不染的面目。
凌風風風火火的跑了進來，一見明少就劈頭蓋臉的問道:“如玉呢？她怎麼樣了？”
明少還未作答，急診室的門便打開了，護士推着正在輸液的如玉往病房走去。三人沖了過去，圍在她身邊，“如玉”、“小姐”的叫着。醫生告訴他們，病人已經脫離生命危險，只是還未蘇醒，要保持安靜，不要打擾病人休息。
三人聞言靜靜地守在病床前，空氣靜的呼吸可聞。窗台上，一盆盛開的海棠花，在夜色霓虹中閃爍着嬌艷的花蕊。雨，不知何時淅淅瀝瀝的下了起來。
“糟了，陳小姐……”明少突然一聲驚呼，打破了病房裏的“萬籟俱寂”。
“陳小姐？她怎麼了？”凌風問。
“我，我約了她看電影，”他看了看窗外的雨霧瀰漫，“這麼晚了，電影該散場了，不知道她會不會……？”
聞言，凌風指指明少，又指指如玉，一副無可奈何，生無可戀的表情，他頹然嘆了口氣說:“你留下來陪她，陳小姐那邊交給我吧！”
思源站在影院門口，看夕陽西沉，華燈初上；看人來人往，浮華若夢。一輛輛轎車從她面前駛過，或疾馳，或緩慢，偶有停頓，也是雙雙對對，情意綿綿。
時間就在期盼與失望中悄悄地流逝，直到電影開場，也沒有盼到明少的身影。也許他正在趕來的路上，也許他正在會見一個重要的客戶，也許，也許他根本就不記得今天的相約。
雨，毫無徵兆的下了起來，這深秋的雨來的有些突然，就像某種情緒，某種傷感，總是突如其來的佔據她的心扉！
路上的行人加快了腳步，男人細心的為女人撐起雨傘，步履匆忙，消失在各自的街口。而她就像一個傻子似的站在路邊，任淚雨滂沱，任世人恥笑。
雨驀然停了下來，她抬起頭，沒有看到深邃的夜空，只有一把黑油傘擋住了漫天風雨。她慢慢回身，透過淚眼迷濛，看到凌風無聲無息的站在她身後，他就像她的守護神，總是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挺身而出，為她遮風擋雨，為她衝鋒陷陣。
她心頭一熱，喊了一句“凌風”，便一頭撲進了他的懷抱，頓時，一股溫暖的氣流涌遍全身。那煙草經雨後的味道愈加濃烈，猶如一壇陳年美酒，讓人慾罷不能！
凌風抬起手，想撫摸一下她柔順的秀髮，卻驀然想起自己只不過是明少的替代品而已，便尷尬的將手停在半空，又頹然放下，僵直着身子任由她緊緊摟抱着他。
風一陣雨一陣，深秋的寒意隨着雨霧蔓延，侵入心脾。凌風攬着瑟瑟發抖的思源回到車裏，脫下外套給她穿上，又掏出手帕為她拭去臉上的雨水，抑或是淚水。
凌風的指尖拂過她的臉頰，那麼光滑那麼細膩，她低垂着頭，彷彿水蓮花不勝嬌羞。他一時有些呆怔，心臟莫名的漏跳兩拍。
“我送你回家吧！”他撇過頭，不去看她未施粉黛的臉頰泛起的微紅。
“不，”她撅着嘴說:“他們都知道我和明少約會，我要是就這麼狼狽的回去了，還不被他們笑死！”她有些委屈有些嬌嗔的說著。平時溫順的她，也只有在凌風面前才可以放肆的任性。
凌風微微一笑，發動車子，車子載着兩人在雨夜中穿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