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生死有命(上)
倉庫里，四周堆放着各式貨物，一盞吊燈搖曳出昏暗的光線，映照出角落裏被捆成粽子的如玉，她的嘴裏塞着布條，見到明少，只是“嗚嗚”的作聲不得。
中間一張方桌后閃出一張刀疤臉，錢四摸着光禿禿的腦門，哈哈一笑，“明澤老弟，幸會幸會！”
明少看着曾經光彩照人的如玉趴在骯髒的地面上垂死掙扎，着實痛心到了極點。他單刀直入，“錢四，我們男人之間的較量，以女人做要挾，豈不是小人行徑？”
“老弟，話可不能這麼說，這幾年，你在上海灘混的是風生水起，可是，也要給哥哥留一條活路啊！只要老弟的貿易公司肯退出洋酒市場，哥哥保證將顏小姐完璧歸趙，不，歸明！”
明少對他的提議嗤之以鼻，“家父打下的江山，豈能拱手讓人？！”
“那就別怪我不留情面！”錢四疤臉一怒，撂下了狠話，“是殺是剮就不是你明澤說了算的！”
“錢四，做人不能太貪心，你也算是上海灘有頭有臉的人物，你今天的身家也是當年赤手空拳打拚出來的。你知道我明家的勢力，我今天既敢孤身赴險，就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準備，只是你願意以身試險嗎？”
明少的慷慨陳詞讓錢四有了一絲動容，本以為後起之輩，抓住軟肋軟硬兼施，就能分一杯羹，沒成想，對方寸步不讓，看來，今天就算拼個魚死網破，除了賠掉自己的全部家當，得不到半點好處。但是，就這樣作罷，錢四爺的顏面又將何存？
想到這兒，他訕訕一笑，“也罷，只要老弟肯跪下向哥哥磕頭認錯，咱們的恩怨一筆勾銷！”
聽到這個帶有侮辱性的提議后，明少額上青筋暴突，雙拳緊握，彷彿隨時都有重拳出擊的可能。
思源怕他一時衝動，惹怒了錢四，畢竟敵眾我寡，茲事體大！
她從明少身後閃出，陪着笑臉說:“錢四爺您是風雲人物，明少是後起之秀，英雄惜英雄，大家化干戈為玉帛不好嗎？”
“這小丫頭是誰？挺牙尖嘴利的，爺爺喜歡！”
“多謝四爺抬愛！小女子是明少的家佣，還希望四爺不要為難女人，有什麼事好說好商量！”
“好商量，好商量！不就是低頭認錯嘛，明澤老弟至於這麼為難嗎？”
事情到了互不相讓，劍拔弩張的時刻，一不留神，就會擦槍走火一發不可收拾。
情急之下，思源想到了一個折中的辦法，她開口，緩解了緊張的氛圍，“男兒膝下有黃金，這磕頭的事兒還是我來吧！四爺讓我怎麼磕我就怎麼磕，一切全屏四爺您做主！”
“好！”錢四似乎早有準備，“古有登聞鼓滾釘板一說，今日，你替你家主子受罰，何不效仿古時之法？來人，上釘板！”
釘板抬了上來，從倉庫門口到錢四的座椅前，足足有五米長，上面稀稀疏疏佈滿了參差不齊的釘子，閃着詭異的光芒，讓人不寒而慄！
“丫頭，請吧！只要你跪過這塊釘板，一切既往不咎！”錢四皮笑肉不笑的盯着思源蒼白如紙的臉，心想:小丫頭片子，逞能是吧？爺爺不信嚇不死你！
“陳小姐！”明少攔住她，“這不關你的事，我和他的恩怨不需要假手旁人！”他態度生硬，實則是逼她知難而退。就算今日命喪於此，也不能讓一個女人代為受過。
“丫頭，今日一跪，不只是皮肉受損，保不齊這兩條腿也得廢掉，你可要三思啊！”
思源心一橫，踱至釘板前，緩緩跪了下去。鋒利的釘尖瞬間穿透皮膚，刺入肉里，痛至骨髓。
明少待要阻攔，卻被兩名黑衣人攔住手腳，動彈不得。只能又是愧疚，又是痛心，百感交集的看着一個弱女子代他受此酷刑！
思源咬緊牙關，一聲不吭，一步一挪的向痛苦的深淵邁去。心裏不停地告誡自己，只要明少安然，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短短的路程，她用盡了畢生的力氣，使出了旁人無法企及的勇氣。就連一向殺人不眨眼的錢四爺也不禁為之動容。
近了，更近了，近到在昏暗的燈光下，她能清楚的看到錢四陰晴不定的臉，思源朝錢四爺磕了一個頭，在他的攙扶下站了起來。釘板上兩行血跡觸目驚心，而她的雙腿早已是血肉模糊。她扶着桌沿兒佝僂着身子，強忍着入骨的疼痛，氣若遊絲般的說:“四爺，是不是可以履行你的承諾了？”
錢四打了一個哈哈，“什麼承諾？”
“放我們離開！”她心底一沉，“難道你要反悔？”
“我只說既往不咎，又沒說放人，何來反悔一說？丫頭，聽錯了吧？”
“你，你怎麼可以……”她一時語塞。在老奸巨猾的錢四面前，她的單純與善良不是人性的光輝，而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鬧劇！
明少掙脫束縛，怒火中燒，“錢四，你也算是德高望重的前輩，怎麼可以出爾反爾？”
“明澤，我錢四目不識丁，不知道兵不厭詐是不是這個道理？”他得意忘形的說，彷彿戲弄了明少是一件很值得炫耀的事！
思源低聲細語。錢四豎起耳朵，問:“什麼？”一邊把圓溜溜的腦袋湊了過去。
此時不下手，更待何時？思源突然發難，鉗住他的脖子，獨門武器抵在他的動脈處，以此為要挾，“錢四爺，保命還是放人，悉聽尊便！”
錢四“大意失荊州”，沒料到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丫頭片子會出一記狠招。他沖手下揮手，“放人，快放人！”
明少扶起如玉，又沖思源喊道:“陳小姐，一起走！”
“明少，你先帶顏小姐離開，我殿後！”她勉強支撐住身子，覺得自己的力氣正在消失殆盡。見明少還在遲疑，她吼道:“別管我，快走！”
明少抱起渾身軟踏踏的如玉，快步向門口走去。迎面遇到了前來接應的季晨，他喊道:“季晨，快去接替陳小姐！”說完，馬不停蹄的向門外奔去！
錢四的手下投鼠忌器，雖然荷槍實彈，卻乖乖的讓出了一條通道。
眼見明少脫險，季晨近在眼前，一切似乎水到渠成時，事情出現了致命的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