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雨菲

鶴幽谷

結廬在幽谷，遙無車馬喧。

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

采蘭西廂下，烹茶月樹前。

簫聲傳真意，唯恨影無言。

咕~咕~咕~

一隻白鴿盤旋了一圈后，落在了一隻白皙的手掌上。

一身青衫的男子，青絲如瀑落下，斜發遮面，凄白的臉和嘴唇突顯了漆黑的右眸。他從白鴿的腿上摘下信條，輕啟嘴唇，白齒雪亮，喉結微顫，從他的嘴裏傳出了陣陣嘶鳴，似是一種暗號。轉眼間空中白日被一個黑影擋住，一聲銳響后，只見一隻雄鷹盤旋而下，直衝男子舉起的一隻手。白鴿被牢牢的困在男子的手掌里，就在雄鷹伸出利爪要抓破男子的手背之時，雄鷹的利爪刺破白鴿的肚皮，黑色的影子飛逝離去。

男子手中捏着一張空白信條，轉身走向木屋。斜發遮擋了男子一半的容顏，也擋去了他嘴角一絲邪肆的笑。

闇虹，我們終於有機會再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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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城·秦府

秦府，遙城最大的府邸。亭台廊榭，清池竹林，樣樣都有，就連秦府花園也夠你逛這麼兩三個時辰。主客各房二十有餘，各房丫鬟小廝少有十人。

秦家老爺秦武，是遙城最大的富翁。遙城之所以能夠成為全國三大城之一，秦家的商業可是做出了巨大的貢獻。遙城的人民之所以能夠安居樂業，有的甚至是錦衣玉食也多虧了秦老爺。遙城人民個個尊敬愛戴秦老爺，就差把他的畫像貼到門上當門神，貼到畫軸紙上精細的裝裱掛起來每日三炷香的虔誠跪拜了。

今日秦府上下雞鳴前便起床，忙忙碌碌的，很多人連早飯都顧不上吃。來來往往的丫鬟小廝個個表情嚴肅，生怕打翻或者弄碎了手中的東西，這些東西即使是水果也是從南方快馬加鞭三日送到的，價錢貴的不得了。那些絲綢都是連夜從芸城運來的，三個日夜的路程僅僅用了一個晚上，可是八百里加急的加急。正是因為今日，丫鬟小廝們都穿上了上等的二級絲綢衣裳，平日裏他們都是穿中等的一級絲綢的，僅僅一日便提升了兩個等級，穿得比其他富家少夫人都好，這就更別提秦家夫人小姐穿的多麼漂亮了。

秦武坐在正廳看着下人們進進出出，看着夫人指揮着下人們擺放東西，偶爾自己也插上一句。

“那盆牡丹花搬走，太艷了。”秦老爺指着那個剛把花盆放下的小廝吼道。廳中人太多了，不大點聲恐怕沒人聽得見，就連夫人也是先走過去親自面對面的吩咐下人做事。被秦老爺吼的小廝愣在原地，看了看秦老爺又看了看站在不遠處的秦夫人，不知道這盆牡丹花是放這還是搬走。

秦夫人吩咐身邊的小丫鬟先去幹活，拿起手中的絲帕一邊擦着臉頰的汗一邊走到秦老爺面前：“牡丹可是菲兒喜歡的花，哪裏艷了？”秦夫人轉頭看向那盆自己親自挑選的牡丹花，顏色大紅好像着實艷了點，繼而轉頭又對秦老爺說，“即便是艷了點，那也是菲兒喜歡的東西，你就將就一下，把花擺那裏吧。”

秦老爺怒目看着那盆牡丹，轉頭對秦夫人說：“她什麼時候喜歡牡丹花了？她滿院子種的都是雪蘭。”

秦夫人聽了秦老爺這麼說還是不肯讓步，但是面對秦老爺也不好表現的太過火，於是便用餘光的眼神瞄了一下那個搬花盆的小廝，右手放在身後擺了擺示意他下去做事。然後滿臉春風的看着自己的夫君，挽着他的手臂溫柔的似水一樣：“菲兒今兒個就回來了，你可要開心點兒，不許生氣。啊，和和氣氣的。”秦老爺被秦夫人好言相勸着，二人手挽手朝後堂走去。

在路上聽着秦夫人的話，秦老爺還是生氣，臉色一變就七分怒氣的加大聲音說：“我哪裏不和氣了，是她太不懂事，自以為會個三腳貓的功夫就了不起了，連自己的爹都不放在眼裏。哼。”

秦夫人知道自己的夫君心裏早就不氣女兒離家出走的事情了只是嘴上不饒人，一臉好笑的看着秦老爺：“好好好，就算是女兒不對。”哪知秦老爺一聽生氣了，停住腳步怒目瞪着秦夫人：“什麼叫就算？本就是她太不懂事。從小在外面長大性子都被養野了，如今想管教都管教不過來，你還慣着她。”

秦夫人聽秦老爺提起女兒小時候的事情，頓時情緒低落眼角就落下了淚珠：“菲兒自小便意外丟失，要不是她福大命大被她師父好心收留，你以為你還有機會見到這個女兒啊。”

秦夫人一哭也叫秦老爺傷心了起來，當年女兒丟失的畫面還是那麼清晰。

秦家唯一的女兒從出生下來便備受父母兄弟的疼愛，而秦家小姐是在秦老爺一家住在江南的時候出生的，秦夫人產後修養了三個月，秦家便因為遙城主家出事而不得已舉家遷回遙城，不巧剛行至一片樹林就遇到了一股江湖紛爭。雖然僅僅是四個人對打一個人，但是場面卻十分壯觀，五個武功高強的人將道路兩旁的樹木折斷且攻勢巨大還颳起了旋風。秦家人個個都是不會武功的平凡人，遇到江湖高手對決的場面，他們根本招架不住。

人仰馬翻，狂風不止。秦夫人抱着孩子躲在早就翻倒的馬車後面，下人們一部分護着秦家兩位少爺一部分護着老爺。可就在人們躲避狂風捲起的亂沙枯葉時，馬車被一股強勁的力道劈開，秦夫人後背受傷被強力推着踉蹌向前，而孩子卻沒能抱住脫手飛了出去。秦夫人受了不小的傷昏倒在地，下人們拚死將秦夫人拉回到秦老爺身邊，護着已經受傷的兩位少爺迅速撤離。秦老爺救回了自己的夫人卻丟失了女兒。事後秦夫人撕心裂肺的哭泣想要尋死，因為兩個兒子秦夫人活下來了，也就此埋怨自己埋怨秦老爺多年。

直到四年前，一個穿着一身髒亂衣服的落魄女孩子昏倒在遙城城門口的秦家施粥鋪子旁邊，秦府丫鬟將她救回到救濟屋給她換衣服，在她身上的荷包裏面試圖搜尋到能夠象徵她身份的東西的時候，意外找到了秦家大小姐的玉佩。女孩子醒過來后，經過一番查問和滴血認親，才確認了女孩子就是秦家的大小姐，秦雨菲。

秦家家大業大，因為家族規矩，家族中的子女都有屬於自己的玉佩，秦家玉佩的製作由秦家家族自知，外人造不得假。秦雨菲的玉佩是獨一無二的，正因為這個獨一無二的玉佩秦雨菲才重回秦家。

回憶往事總是讓人淚眼朦朧，往事多少辛酸多少血淚都是那麼的刻苦銘心。

秦老爺一想到寶貝女兒小時候受過的苦痛，心裏不免一陣心悸，所有的不滿都煙消雲散了。惹了自己夫人哭泣傷心，秦老爺心裏也很後悔，馬上提出陪夫人去廚房看膳食。秦夫人想到寶貝女兒就要回來了又聽到老爺的勸說，便也收住了眼淚收起傷心。因為和女兒相處的時間本就不長，心裏隱藏了十幾年的愛頃刻間就都湧出了來，想把自己最好的都給她。

秦老爺和秦夫人一起去廚房看膳食，廳堂廳外的下人們依舊忙個不停。在下人們中間有一個打扮樸素笑容溫暖，一副小家碧玉模樣的姑娘指點丫鬟擺花盆，她便是秦家的大少夫人宛如意，年方十八知書達理，出身名門望族，嫁入秦府已經兩年了，在秦府她算是和秦雨菲兩人私交甚密的好友了。

忙碌的一天直到太陽西垂，下人們雖然累的滿頭大汗，但還是抑制不住激動的心情。自家小姐擁有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之貌，要不是秦家有令不可私傳小姐的畫像，恐怕屆時仰慕小姐前來提親的公子就要踏破門檻了，不過要找一個配得上小姐的公子真是難上加難。秦府下人們都是一邊感嘆秦家有女美如仙，卻養在深閨人未識。

其實，要不是秦雨菲自小在外長大，直到十四歲才回到秦家，論秦雨菲的姿貌秦家將永無寧日。四年來秦雨菲在秦府生活鮮少出門，外界都不知曉秦家失而復得的女兒如今是個什麼模樣，而四年前秦家為失而復得的女兒大擺酒席的時候，秦家小姐頭一次站在眾人眼前，秦雨菲低眉垂目的行了一個禮就退下去了，以至於一代美人落在眾人眼裏只剩下“眉清目秀”四個字。

造化弄人。應當知道的，一切都會明了。不被知道的，未嘗不是一種幸福。正所謂，難得糊塗。在這個世界裏，知道的越多反而越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