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在他們中間
脾氣稍微暴躁一點的修行者，沒有忍耐住情緒，狠狠砸在旁側的黃花梨嵌綠松石桌面雕花六角桌上，只聽見砰咚一聲，堅硬的綠松石便被沉重的力道砸碎了，六角桌被餘震也震得四分五裂。
那人怒喝道：“臭丫頭，你怎麼說話的？誰審問你了？不就問你兩個問題嗎？說話有必要那麼難聽嘛？”
“就是啊！死的是我們的同門夥伴，誰的心情都不會好，要是真的審問你，你以為你還能安穩的坐在這裏，早就動手了。”
雪凜一大清早就看到那樣血腥殘忍的場面，心情簡直跌入了谷底，還因為起早了，如今竟然要承受這些受害者同伴的質問和火氣，她當然不能忍，卷着袖子，就要和別人干。
“靠靠靠！！！你們心情不好，老子心情就能好了嘛？憑什麼你們有問題求教於我，用那種質問和懷疑的語氣和我說話？你們中是有人看到我殺了這些人，把這些人開膛破肚嗎？沒有的話，少在這裏給我瞎叨叨！！”
那幾個脾氣火爆的修行者也不堪示弱，拔劍的拔劍，抽刀的抽刀，要不是身邊的同伴拉着，早就衝過來了。
蕭千凝也將雪凜攔腰抱住，免得亂上加亂，更易生變。
天一道和聖宗國教院，分別坐在乘風閣大廳的兩側，韓臨溪雙臂交錯搭在六角桌上，眉眼陰沉的像是夏日正午時濃濃壓抑下來的沉翳陰雲，他冷眼看着那些被悲憤和仇恨漸漸籠罩，以致微微失智的修行者，唇角的線條緊緊的縛着。
安子漠坐他身邊，清澈眼瞳漫着淺淺的一層水霧，他們天一道也有人死於非命，是熟識，他很難受，可是身臨樞機院十席的位置，他不能泄露出心底的情緒，只能忍着。
身前的嵌綠松石桌面雕花六角桌上，放着他的古琴，繃緊的琴弦彷彿一條寒冷的細線，微微泛着寒光，琴軫處的那一排紫色珠玉流蘇，繁亂紛雜的纏在一起，就像是他此時的心境。
天一道其他靈皇境界的大強者，見道宗和副首領都沒有說話，也就沉默看着眼前的場景。
聖宗國教院那邊和天一道如出一轍，羅玄坐在雕花六角桌前，身姿挺拔，兩隻手交錯握緊放在桌上，右手小指的尾戒在淡淡的陰影里，也似乎黯淡了些。
張啟寒還是老一色的淺色長衫，黑色冠帽，翩翩儒雅間透着詩書的文氣，他和蕭千凝有些時候很像，比如這樣修行者集結的場合，他身為聖宗國教院的副院長，東大陸最頂尖的煉丹師，樞機院的九席，哪一個身份都足以震懾世人。
可是張副院長就很隨意的盤腿坐在六角桌上，長衫垂在前方，雙手搭在膝頭，指間偶爾動一下。
眼瞧着這樣下去，真的會打起來，亂上添亂，道宗大人和羅院長他們也不說話表態，有修行者就開始當和事老，免得事情鬧大了也麻煩。
和蕭千凝他們坐得比較近的修行者，就溫和客氣的從中調解勸着，“這位姑娘，生出這樣的事情，誰也不想的，就算那位朋友說話直接了些，也是情有可原，看見那樣的場面，任誰都不可能冷靜下來。”
這話說得還算中肯，也不算難聽，雪凜就沒有罵人，臉色也稍微好了些。
其他修行者見這樣勸着有用，就繼續開口，“是啊姑娘，生出這樣凄慘的禍事，難免的。”
另一邊，有修行者也在勸那幾個脾氣暴躁的修行者，漸漸也將人勸住了。
雙方都稍微平靜了一些，剛才調勸雪凜的人，就繼續着最一開始的事情，不過說話的態度要好多了，“兩位姑娘和乘風閣的人差不多時辰，乘風閣的侍從多是普通人，膽小怯懦，沒有發現什麼，不知道姑娘那時候，可有看到些什麼？”
雪凜仔細回憶了晨起時的情況，奶奶的聲音就像是磨着爪子的奶虎，看起來甜糯可愛，實際上藏着傷人的利爪，“我們下樓時聽見了乘風閣侍從的慘叫聲，因怕生變，就直接拐進了樓道里，想要看看大廳到底是怎麼了？我們看到的，也就是你們看到的那些，也就比你們早了一些。”
修行者怕她忽略了什麼，再次追問：“真的只有這些嗎？姑娘，你再好好想想，可有什麼遺漏的。”
小姑娘不是很想去回憶那時候的場面，就覺得有些煩躁，可死了這麼多人，她能幫，也願意出一份力，就勉強自己去回想。
可還是什麼都沒有想到，就只能搖頭，“沒有，什麼都沒有，也沒有什麼可疑的人。”
修行者們聽到這些，都有些泄氣。
蕭千凝將屈起的右腿放了下去，雪白透明的手指摩挲過裙擺間薄紅色的海棠花，“有幾處疑點。”
雪凜驟然聽她說話，愣了下，“啊？”
離她近的那一圈修行者聽清她說的話，急急地問道：“姑娘，請問有什麼疑點？”
“對啊，姑娘，請說，或許能找到兇手，替死者報仇。”
“姑娘有話就說，不必擔心，就算說錯了，也沒有人會怪責於你。”
“就是就是，說錯了，也沒有人會怪你的。”
整座乘風閣大廳的視線都聚集到了蕭千凝身上，帶着希望，帶着期待，彷彿將所有的希翼都壓在了她的身上。
穹頂漆畫玻璃濺的那些鮮血還沒有擦乾淨，炎炎日光透過，整座大廳都落了斑駁錯落的淺影，那些混着鮮血的影。
蕭千凝普通的眉眼間纏上了那些影，連眼睛裏有淺淺的影混了進去，“第一，大廳里有很多的腳印，可以看做是死者的，但其中肯定會有兇手的腳印，卻沒有兇手離開的痕迹，那麼多的血，就算做了防護措施，也一定會有所紕漏，這點不奇怪嗎？”
那些修行者愣住了，他們只顧着悲憤，顧着詛咒兇手，顧着給死者收屍，卻沒有注意這些。
這時，有些修行者驀然想到一個可能，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像是失去了所有的血色，“難道……難不成兇手根本沒有離開乘風閣，他……他就在我們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