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善惡難分的謊言
這樣離譜的巧合讓霍凡感到匪夷所思，他怎麼也想不通這些看似毫無關聯的事情是怎麼會聯繫到一塊兒去的，“這也太巧了……要說起來，劉老師要是不去結婚，恐怕就不會有後面的事情了……不對，這一切，還是要問万俟靜自己，他來到這所學校，絕不會想到政教處主任會讓他日後作出許多違反常規的事來，他也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去田徑場上燒出幾個字來，更不會想到因為這件事要寫個檢討，而檢討又遲遲交不到班主任手裏，還有那個落下的手機……
“對啊，那個手機才是關鍵，要是班主任不落下手機，万俟靜怎麼可能會認識秦小沫呢……不對，還是要怪選修課，要不是老師發神經讓做什麼模型，秦小沫就會接到她媽媽的電話……對，應該是秦小沫的問題！她為什麼會忘了帶手機呢，要是她把手機帶在身上，不就沒後面的事了嗎……
“不對不對，是那個騙子的問題，要是那個騙子把短訊發給別人或者乾脆不發，又或者早發兩天或者晚發兩天，不就都沒有後面的事了嗎？……哦！應該怪劉老師她老公，幹嘛非要那個時候娶她……其實……我自己也有責任，要是我早點想起檢討的事來，何必看到班主任才掏出檢討？那可是我一大早就裝進包里的！要是早上就把檢討給了万俟靜……下午又怎麼會撿到班主任的手機？……”，這些問題在霍凡的腦子裏飛來飛去，把他的腦子攪得一團亂，整個下午，他都試圖找出其中的奧秘來，但總也解釋不清楚，搞得他上課都不能集中注意力。
晚飯時，万俟靜與秦小沫坐在食堂最偏僻的那個角落裏，霍凡則與王子坤還有羅毅豪坐在遠處偷偷觀察着他們。
王子坤：“那女的是誰啊？怎麼會與万俟靜認識？從來沒聽万俟靜講過啊，兩人還有說有笑的……難道万俟靜終於開竅了？”
羅毅豪呡了一小口湯，皺起了眉頭，“怎麼可能，開竅也輪不到她啊，人家葛賢月都等了一年多了……不過這女的到底是誰啊？”
看着万俟靜手舞足蹈的樣子，霍凡緩緩地說了一句：“恐怕是真的開竅了……”
晚上在宿舍里，王子坤和羅毅豪作業也不做就追着万俟靜問他那個女孩是怎麼回事。万俟靜想起上次被兩人出賣的事情，心裏非常不舒服，可是霍凡也跟着起鬨，他似乎忘記了万俟靜曾經跟他說過什麼。万俟靜也不想把事情弄得太僵，畢竟他們還要在一個屋子裏共同住一年，而且對於他們的影響，万俟靜相信自己能妥善處理，於是他把事情從頭到尾地講了一遍。
“這也太巧了……那你是不是喜歡上她了？”羅毅豪笑着調侃道。
“不知道，我自己也說不清楚。”
“喲，這可不像你啊！”
霍凡：“是啊，這一點也不像你，你怎麼會不清楚呢？”
羅毅豪一臉壞笑，“行了，你就承認了吧，你就是喜歡上人家了。”
万俟靜笑着搖了搖頭。
羅毅豪：“搖什麼頭嘛，你就說，那個，她有沒有男朋友？”
“沒有，但是有人喜歡她。”
万俟靜話音才剛落，羅毅豪就興奮地拍了一下手，看着霍凡和王子坤說道：“看吧，看吧，我就說嘛。他連這種事都打聽清楚了，說明他很關心人家啊！”
“對對對……”霍凡立刻笑着附和了起來。
万俟靜冷笑了一下，雖然宿舍里此刻很熱鬧，但是他卻感受到了一種貫通全身的孤獨。
“她是王校長的侄女。”
這句話猶如一台極速風機瞬間抽走了宿舍里的空氣，環境成了真空，絲毫沒有聲響。
過了半晌，霍凡才像被塵封了千年的機械人一樣開始活動自己的身體，“不……不是吧……”
王子坤與羅毅豪互相對視，啞口無言。
万俟靜神情淡然，“真的。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的詭計每次都出於好意，但向來比任何壞人都卑鄙。他撒這個謊，是為了堵住王子坤和羅毅豪的嘴，因為長久的相處和暴露在他那敏銳洞察力下的渾濁的靈魂告訴他，這兩個人沒有膽量去談論和校長相關的私事，所以騙他們說秦小沫是校長的侄女，他們便不可能去和別人談論這件事，但凡他們有點城府，都該意識到他們應該做這件事情的保密者，而不是泄密者，因為事情一旦暴露，校長勢必會找他們的麻煩。在這間小屋子裏雖然只有四個人，卻是因為先祖們留下的複雜情觸和人心以及人性里微妙的躁動而產生了和平的敵對關係。万俟靜和霍凡成了王子坤和羅毅豪最大的威脅，如果這件事情被泄露出去，万俟靜和霍凡一定會認為是王子坤和羅毅豪乾的，到時候既要和舍友撕破臉，又要被校長冠以不知名的惡劣形象，這樣的遊戲他們玩不起，更何況，這件事本身和他們並沒有多大關係，知趣的話，做旁觀者就行了。因為這些平靜表面下讓人透不過氣來的威懾因素，王子坤和羅毅豪兩人連求證這件事的真實性的勇氣都沒有了。毫無疑問，万俟靜又一次不動聲色地打了勝仗。多年以後，當他對着他的妻子回憶起這件事情的時候，她只是輕輕地吻了他一下，然後在他耳邊說，你以後都不用再這樣累了。
沉默了一會兒，王子坤說：“哎，管她呢，校長的侄女也遲早要嫁人嘛！談個戀愛沒什麼大不了的！喜歡就多接觸接觸嘛，我看她挺活潑的，省得你總是一副憂鬱的樣子……不過……葛賢月……她……”
王子坤一提到葛賢月，大家又都沉默了下來，霍凡認真地看着万俟靜，羅毅豪也嚴肅了起來。然而万俟靜總是察覺到了一切卻不表現出任何情緒，他的臉上面無表情，看了看霍凡，他淡淡地說：“葛賢月啊……她很好，可是我不喜歡她。”
羅毅豪：“雖然詳細的經過我還沒有了解，但是我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我覺得這種事情還是你自己看吧，畢竟我們都不太了解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王子坤：“是啊，別的事情我們能幫你，這種事情你自己拿捏吧。時間不早了，明天還上課呢，差不多睡覺了。”說著他就去洗漱了，羅毅豪也整理了一下床鋪，準備睡覺了。
霍凡還意猶未盡，“我就想不通了，葛賢月那麼優秀，你為什麼死活不肯接受她呢？”
“因為我不喜歡她。”万俟靜的語氣還是那樣冷淡。
霍凡的表情變得很複雜，他似乎替葛賢月感到委屈。思量了一番后，他憤憤不平地對万俟靜說：“你不喜歡她就完全不能接受她嗎？那她對你的感情算什麼？你能視而不見嗎？她哪一點比那個秦小沫差？照你這麼說，就算你喜歡秦小沫了，萬一她不喜歡你，也完全可以拒絕你，就像你對待葛賢月那樣，到時候你會是什麼感覺？再說了，這個世界上哪有你喜歡她，她也剛好喜歡你的好事，就算有，也是很少的……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反正……葛賢月她……總之……”霍凡說著說著好像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了，支支吾吾的。
万俟靜看着他笑了笑，“好了，不早了，洗洗睡吧。”
霍凡十分惱火，“哎！我說了這麼一大堆你就不說點什麼嗎？！喂……！”
“我好睏，你還不困嗎？”說著万俟靜便起身去洗漱了。
霍凡一臉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