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聽，海哭的聲音
林燃已經忘記了自己上一次哭泣是什麼時候。
也幾乎忘記了哭泣是什麼味道。
因為當他走上足球這條路的時候，林國強就告訴他，這是你自己選的路，再苦再難，也不準哭。
因為男人，是不能哭的。
所以當他看見邵加一用球衣蒙上臉，在全世界的鏡頭前，以不讓人看到的姿態，小聲哭泣的時候，他是很驚訝的。
然後，他也只能走上前，抱住他，低聲道，“不要哭，我們不會輸。”
他不知道邵加一有沒有聽到，他也不知道邵加一下場之後，有沒有在世界所看不到的角落裏，痛快的哭一場。
他只是回過頭，對着隊友們大聲喊着，喊了些什麼，他自己也都不記得了。
只是記得接下來的比賽變得很艱難。
在邵加一被紅牌罰下場后，少打一人的中國隊，只能選擇變換陣型，林燃從左邊路回收到中場，不再過多的參與進攻，而是轉到了中場組織，依靠他的控球和傳球，來幫助中國隊穩定住局面。
在人數佔優的情況下，土耳其隊顯然是要抓住機會，發起更加強大的攻勢，這種狀況下，已經不適合再與土耳其隊打對攻了，只能先穩固防守，撐過土耳其隊這段時間宛如狂風暴雨一般的攻勢。
於是場面上，土耳其隊幾乎是在壓着中國隊打，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看台上的中國球迷全都如同坐在驚濤駭浪上一般，心驚膽戰的渡過了接下來的十分鐘。
在這十分鐘裏，中國隊幾乎放棄了進攻，林燃回收在中場的位置，努力控制着比賽的節奏，希望能夠撐過土耳其隊一波接一波的攻勢。
兵法里說，一鼓作氣，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
球場雖然不是戰場，但有些時候道理卻是相同的，在久攻不下的情況下，土耳其隊自然會暫緩攻勢，調整比賽的節奏，而那個時候，也許就是中國隊的機會。
林燃心中思考着米盧給出的最新戰術指示，沒有擅自改變的意思，雖然這場比賽，他們同樣需要勝利。
但在少一人的情況下，先穩固防守，保證不丟球，才是目前最正確的想法。
可是，土耳其隊似乎在拚命了，他們好像完全沒有氣竭的樣子。
林燃感到奇怪，然後注意到了場上的變化，那些之前在看台上緊張的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的中國球迷還有那些聲嘶力竭大聲鼓舞着球員的土耳其球迷似乎一瞬間角色互換了。
於是球場上就響起了久違的中國球迷的歡呼聲，而土耳其球迷則變得焦急萬分。
“巴西隊又進球了。現在5:2領先哥斯達黎加！”
一次死球的機會，林燃知道了這一切變化的原因，李鐵幾乎是興奮得難以自已的對他說著，“林燃。現在我們不需要贏了。打平，打平我們就能出線！”
這是個好消息。
林燃精神一振，然後明白了土耳其隊為什麼那麼拚命了，他們需要進球，而中國隊，現在打平就能出線。
“守住，守住，現在只要守住這最後十幾分鐘，我們就可以出線了。另外一場比賽里，巴西隊連進兩球，現在5:2領先哥斯達黎加隊。
現在只要雙方目前的比分一直保持到終場，那麼我們與哥斯達黎加隊積分相同，凈勝球相同，但我們進球數更多，從而擠掉哥斯達黎加隊，以小組第二的身份小組出線。
在邵加一被紅牌罰下之後，這應該是目前中國隊最好的消息了。”
張陸和黃健翔緊張的關注着實時積分榜的情況，在邵加一被紅牌罰下后，他們終於感到鬆了口氣。
雖然比賽還沒有結束，但不進球，終究要比進球容易，不是嗎？
“中國隊的防守終於為他們的出線贏得了一線希望。上一場輸給中國隊的巴西隊，不計前嫌，在中國隊最艱難的時候，為中國隊送上了一份希望。
現在少打一人的中國隊，可以不去想什麼進攻了，他們只需要死守住現在的比分，然後希望另一場比賽里不要再進球。
那麼中國隊將會以進球數多的原因佔據C組第二名的位置，擠掉哥斯達黎加隊，獲得另一個小組出線的名額。當然不管是土耳其隊還是另一場比賽里的哥斯達黎加隊，顯然都不願意接受這個結果。
不過他們想要淘汰中國隊，還差一個進球，一個金子般的進球！”
C組最後一輪比賽，到了比賽最後十分鐘的時候，除了巴西隊基本上確保出線之外，其他三支隊伍，竟然都還有晉級的可能，這樣戲劇性的結果，牽動了全世界球迷的心。
他們迫切的想要知道，究竟是誰，能在這樣驚心動魄的一場晉級大戰中，笑到最後。
是中國隊，還是土耳其隊，或者是另一場比賽里的哥斯達黎加隊。
比賽還沒有結束，一切都有可能。
“比賽已經進行到第八十五分鐘，場上的比分還是沒有任何變化，另一場比賽也是一樣。比賽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中國隊，加油。只要守住最後十分鐘的時間，我們就可以……”
張陸話還沒有說完，彷彿一口毒奶，土耳其隊進球了。
林燃叉着腰，沉默的看着球網裏翻滾的球，江景憤怒的一腳踢飛了足球，蹲在地上，半天沒能回過神來。
楊誠低着頭，想要伸手去將倒在地上的李鐵拉起來，李鐵雙目無神，絕望的看着瘋狂慶祝的土耳其隊球員。
全世界在一刻好像被分隔成了兩個世界，一半屬於土耳其，他們慶祝，他們跳舞，他們歌唱，他們歡呼，從球員，到教練，到球迷，所有土耳其人為這一個進球，狂歡。
而另一半屬於中國，曾經如同火山般激情狂熱的中國球迷們，此刻彷彿被凍結在一萬英尺下的深海中，平靜，沒有任何聲音。
林燃抿着嘴唇，閉上眼，這一刻，他好像聽到了海哭的聲音。
……
“中國隊的保守，受到了懲罰。他們在比賽的最後時刻，讓土耳其隊進球了。不過能夠在少打一人的情況下，撐到現在才丟球，中國隊或許也已經做得很好了。只是他們還是做得不夠好。
現場的中國球迷，顯然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所有人都在哭泣。畢竟在土耳其隊進球之前，是中國隊這麼多年來，離世界盃小組出線最近的一次。但就像剛開場時候，中國隊短暫領先的那幾分鐘一樣。
他們終究還是輸給了頑強的土耳其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