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議藏身於各大客棧 驚心思忽轉危甚矣
白將行思考着說道:“如今臨近比賽,皇帝肯定想避免橫生枝節,賽前這段時間執事門為了捉到你們必然傾巢出動,所以我的府邸必定是不安全的。但的確是有一個去處,或許能保證你們安全,亦或許會讓你們身陷險境。”
“是哪?”郝明月問道。
白將行默了默,皺眉道:“我其實不太建議你們冒這個險,即便成功與失敗的概率是九比一,也說明這是有危險的,而在這種時候,我不希望你們冒哪怕一丁點的險。”
“那這個地方到底是哪啊?”郝明月疑惑地問道。
萬尚志和邵天宜對視了一眼,同步說出地點:“各處客棧。”
白將行看着二人,眼神中劃過一絲讚許,但在這一抹短暫的光芒過後,他的目光中充滿着憐惜,只一瞬過後,便又恢復到了一如既往的古波無平中。他淡淡開口表示承認,“對,就是客棧,尤其是那中小客棧最好。後日便是初賽,大量的廚師已經湧入到了新京城,住滿了新京城各處的酒樓,也有許些外地的大酒樓等着招攬廚神賽事上展露頭角的廚師,所以眼下的新京城其實是魚龍混雜的狀態,哪怕執事門的人傾巢出動,他們也難以將全城的客棧都檢查個遍。
但事無絕對,因為逃獄的緣故,你們的畫像已經在新京城各處張貼了個遍,雖然我託人給你們稍微易了容,可若是仔細分辨,還是能察覺出你們與畫像上的逃犯眉眼之中的相似、人數上也能對得上……”說著,他忽然看了一眼古致忠,又默默道:“我們帶着古叔叔會十分惹人注目的,所以我想,古叔叔終究是要入土為安的,不若便先埋在這裏,若是來日功成,我們也能隨時將古叔叔遷走,但若來日我們失敗了,在場的大家有一個算一個,肯定都沒有好結果,古叔叔埋在這裏,也算是得到一個最好的結局了。”
談及此事,眾人的目光不由投落在古武就和費尹的身上,畢竟對於此事,最應該做抉擇的,只有他們兩人。
古武就紅着眼圈沒說什麼,只默默地抹了一把眼,便道:“只要是對父親的遺願有幫助,一應事宜全憑你們做主,我都接受就是了。”
古武就的回答讓眾人稍稍鬆了一氣,但他們並未完全放下心來,因為真正令他們擔憂的,不是古武就,而是費尹。古武就雖然敬重父親心切,但他更加尊重父親的遺願,可費尹不同,費尹向來不是個通情達理的人,他做事每每都憑藉著自己的喜好。數十年的相處下來,他同古致忠雖然不是親兄弟,情誼上卻要比親兄弟還要親,而且多年來他們始終相伴相生,他能接受古致忠從自己身邊離開嗎?
是以眾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都移動到了費尹的身上,就連古武就也察覺到什麼,一臉無辜的回頭看向費尹。
費尹感受到所有人注視的目光,眼圈一熱。他不知所措的下意識地低頭看向古致忠,似乎想向從前一樣,徵詢他的意見,可他並沒有看到慣見的那一幕,古致忠撇了撇嘴,不耐煩似的調侃他幾句,然後再認真地替他考慮答案,幫他解決問題之後嘲笑他的鮮活又可惡的嘴臉。
現在想想,那嘴臉好像也不是很可惡,甚至還有些可愛呢。費尹抹了一把眼角滲出的淚珠,勉強笑道:“埋了去吧,早就不想見他了,這個糟老頭子,這麼多年總在我耳旁嘮嘮叨叨的,煩都煩死我了。趕緊吧,你們要埋就趕緊埋了,別再讓他礙我的眼了。”
費尹說著說著,情緒越來越激動,他再也控制不住情緒,一把撲在古致忠旁邊的被子上嗚嗚地哭了起來,泣不成聲。
“爹……”費文華看着父親情緒激動的哭出聲,不由擔心起他的身體,忙勸道:“爹,你要保重自己的身體,古叔叔他一定不希望看到你如今這樣頹廢的樣子呀。”
“文華。”古武就在背後叫他。
費文華憂慮地回過頭,“武就哥?”
古武就靠近他,低聲說道:“你就讓費叔叔自己哭一會吧,等他把所有的負面情緒都釋放出去就好了,要是不讓他排解痛苦,恐怕會更傷身體。”
費文華聞言微微動容,鄭重的向古武就行了一禮,說道:“若非弟當年貪圖玩樂而不習武藝,也不至於讓武能哥重傷不愈,最後導致古叔叔憂思成疾以至有今日的局面。武就哥如今明明最是痛心,卻還能反過來安慰我同父親,文華愧疚難當。”
古武就怔了怔,進而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臂扶他起身,默默說道:“你大可不必這樣,武能受傷而亡,也許這就是他的命,你們遇上了那麼多的敵人,哪怕當日去的是我和文成也是束手無策的,往後這件事,你就不要再提了。我爹重病也不是你導致的,他和費尹叔叔早年為了逃命而疲於奔波,或許就是那時積勞落下的病根,如今不過是人老了,再難抑制體內的傷勢於是發作了罷了。
我們古費兩家自從祖父那一代便一直交好,費叔也是看着我長大的長輩,對我來說他也是如同父親一樣的存在。我的父親已經走了,我不想費叔再出什麼意外了。文華,你以後不要再說這些話了,我們自由一起長大,親如兄弟一般的。”
聽他這一席話,費文華十分動容,反手握住了古武就的手掌,“武就哥,謝謝你。”
白將行在一旁看完了全過程后,終於開了口,說道:“既然這件事情大家的意見統一了,我們就再來談下一件事,如果離開這裏尋找一間客棧住下,是有一定的幾率被執事門人察覺,或是被客棧的老闆察覺到從而暴露了目標,所以我再問一遍,你們確定要離開這裏嗎?”
萬尚志堅定地出言說道:“老壯雖然忠心於你,但此處既然販賣絲綢,那背後定然有身份不菲大人物支持着,且肯定是皇親國戚。如果店鋪主人有這樣的來頭,那才大概率是執事門搜尋的對象,所以我們躲在這裏,或許更加危險,倒不如離開這裏,新京城那麼多家客棧,執事門找到我們的幾率又能有多大呢?若是真抓到了我們,那我也認了,或許那就是老天爺安排的我們的命運;可若是抓不到我們,等到了後日比賽那時,所有的節奏便盡數掌握在我們的手裏,我們贏得幾率,將無限倍的增大!”
白將行沉默了半晌,終於是稍稍點頭,同意了此事。
眾人在費尹的哭泣中商量完了此事,但在商議過後,費尹絕望又痛苦的哭泣聲讓在場眾人一一沉默下來。萬尚志沉默了一會兒,再次提起了話題,詢問於白將行,將後日廚神爭霸賽上的安排問了個清楚,連些旮旯角裏面的細節他都扯出來問了個明白。對此,白將行也沒有表示不耐煩,而是事無巨細地和他講了個清楚,因為誰都知道,現在了解的越清楚,那麼他們成功的幾率就越大。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沒人想通過武力威逼皇帝,因為這種事情一旦摻雜了暴力,放在史書上後世里,都會有陰謀客指着這段歷史質疑道:“或許御廚一案根本就是事實,只是這個皇族子弟為了登上帝位所構建出來冤枉皇帝的,畢竟他需要一個讓皇帝名正言順退位的理由。”
礙於是在店鋪中,幾人談話的聲音很輕,中途老壯曾又趁店裏沒有人送進來了一大份午飯,見到房間內幾人看到他后就閉上了嘴,老壯抿唇笑笑,放下午飯轉身便離去了。又聊了半晌,萬尚志已經將情況了解了個大概,正要結束談話的時候,白將行忽然又提道:“今年參賽的選手當中有幾個你們要注意一下。”然後詳細地講述了幾名選手信息,藉著他是廚協會長的關係,萬尚志幾個也知道了這幾名選手所擅長的菜系,暗中和自己評估了一番后,心裏漸漸有了個底。
終於,夜間到來,成衣鋪關了門,但白將行沒有第一時間行動,又過了一個時辰之後,他才按照老壯之前說的那樣敲了敲門。敲門聲剛停,老壯便將門開了個小縫隙看了進來,“大人有什麼吩咐?”
白將行淡淡吩咐道:“你去查看一下周圍有沒有什麼眼線。”
“是。”
老壯答應下來,門縫忽地合上了,又過了不知道多久,老壯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周圍已經清理乾淨了,大人現在就要走嗎?”
聞言,白將行推開門,門外正站着老壯。白將行看了一眼老壯,回手向眾人招了招手,萬尚志幾個緊忙跟了出來,費文華在後邊攙着哭的顫顫巍巍沒了力氣的費尹。
“你們先出去,門外會有人接應。”白將行說著,回頭看了一眼炕上躺着的古致忠。
眾人便知道,他是要留下和老壯說一下古致忠的後事,費尹依依不捨地回頭看了一眼,便握緊了費文華的手,低低道:“走吧。”
萬尚志推開店門,幾個人緩緩走到店鋪門口,漆黑的夜色隱藏了他們的身影,但在暗中等候着他們的人一眼便察覺到了成衣鋪前的動靜。
一個人影忽然從房頂躍下,並未發出一點聲音。或許是這些日子的經歷使萬尚志他們的膽子練得大了,竟誰都沒有因此受到驚嚇,也或許是事前白將行有過通知,他們俱是一臉淡然。
黑衣人瞧了他們一眼,黑色的眸子在夜色中竟閃過一絲光亮,他只冷漠地說了一句,“跟我走。”便緩步向街道一側前行。
萬尚志等人迅速跟在他後邊,唯獨郝明月不解地問出聲來,“就我們跟你走嗎?老白不去嗎?”
黑衣人一句話也不解釋,只是沉默地向前而去。萬尚志見狀,靠近到郝明月身旁解釋道:“廚神爭霸賽在即,老白能抽出這一天的時間專門來給我們解釋這些事情已是冒着巨大的風險,他若明日仍不在廚協裏面辦事,恐怕皇帝便會第一時間懷疑上他了……”
萬尚志說著,心裏驀然浮現出一個不好的想法,他緊忙叫住前面的那黑衣人,但那黑衣人理也不理他們。萬尚志只好快步跑到他身旁抓住了他的手臂,下一瞬,萬尚志就感覺到脖頸間微微的涼意。
“放手。”
萬尚志看着對方冰冷的眼神,毫不懷疑他會將利器刺入自己的血管里。
後方,邵天宜見到這一幕,眸光微眯,冷冷道:“放手的該是你,難道你家大人沒有交代,你應當保護好我們,而不是傷害我們嗎?”
黑衣人斜眼瞥了一下邵天宜,動作利落地收回了手裏的利器,目光移動到被萬尚志握住的手臂上,冷聲道:“再重複一遍,放手。”
萬尚志頓時鬆開了手,他看到後者嫌惡地收回手臂,用手拍打着袖口。緊忙開口道:“抱歉,但我不是想對你做什麼,只是我擔心白將行會有危險,還請你稍等片刻,我要回去把這件事告訴他。”
聞言,黑衣人停下了動作,目光中多了幾分猶豫。他沉默了一會兒,終究是開了口,“大人已經離開了,你們回去也找不到他。”
萬尚志張了張嘴,但黑衣人好像知道他下一句要說什麼,直接堵了回去,“我收到的任務是帶你們去客棧,並在這一路上將你們保護好。夜間寂靜,是執事門人偵查的好時機,你們最好不要再同我啰嗦,否則我把你們打暈了,然後挨個拖到客棧裏面。”
聽他這麼一說,萬尚志不禁咬了咬牙,抬起頭急道:“那就勞煩你趕快帶我們去客棧住下。等你把我們安全地送到了客棧后,還請迅速提醒白將行,皇帝早就懷疑他了,且他還和當年那幫御廚關係親密,昨日我們被劫走,今天他就一天都沒有出現,恐怕等他一回去,便會被執事門的人給捉走了!屆時皇帝示意廚協另提選一名會長,我們的處境就會更危險了!那件事也就再難辦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