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0章 案情（四）
有道是技術不夠裝備來湊，這個道理也同樣適用於那名女刺客。
刺客之所以為刺客，完全不是因為人家身手有多高絕，要不然還做什麼殺人領賞的齷齪勾當，去當個武林盟主號令下天下群雄，豈不快哉。又或者佔山為王，沒事兒凶凶小弟、收收鄉親們的保護費、主持下正義，難道不香嗎？
所以，真正的刺客不見得身手有多厲害，只能說他們這類人熟諳“隱而不發，發則致命”的暗殺之道，猶如蛇蠍跗骨隱於暗處叫人防不勝防，這才是叫人聞風喪膽的殺手升級版—刺客。
在王邵看來，這位新羅女刺客的專業程度就超過了一般殺手，起碼，她會動腦子想計策，前面做了這麼多的準備工作歸根究底皆是鋪墊，找到並刺殺目標完成任務才是她的根本目的。
之前，王邵就已經分析了個大概，但最精彩的還是在後頭，也是時候揭開整件案情的真相了。
“那名女刺客很是聰明，準備好一切之後就悄悄上了三樓，故意用儘力氣將三樓一側的欄杆給一掌擊碎，待確定你們聽到異響準備出門查探之前，這才佯裝不幸失足跌下樓去。”
王邵眉毛一挑：“整個表演的時間被其拿捏的恰到好處，正好是三樓的你們剛出門，二樓賓客則只需轉下眼珠便能看見其墜樓的過程，至於一樓的賓客，就更不用說了。”
“事發后，整棟樓內的賓客證詞幾乎一致，皆言自己親眼看見如意從三樓墜下而亡，這話原本也沒什麼毛病，可我回頭仔細一想就發現了其中的破綻。”
“假設，如意她真的是意外墜樓，可是墜樓是件轉瞬即逝的事故，既然是轉瞬的工夫，那又怎會有如此多的人站出來作證？難道，他們皆有未卜先知的法術提前一步知曉如意將要從三樓掉下來嗎？顯然，這一點就十分耐人尋味了。”
“除非，在這之前有人故意提醒過樓內的所有賓客向事發之地查看，或者，我可以確切的說是那刺客故意擊碎欄杆，用此聲響來吸引眾人的注意，即使聲響不能驚動他人，那從三樓紛飛而下的木屑也會叫底下的人不禁抬頭探究。”
“再聯想到之前的種種疑點與此處的‘過度人證’，我就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那便是這個假如意墜樓的案件其實根本就是一場假象，是有人設計的一場鬧劇，其目的，只是為了製造一場混亂好給刺客的暗殺行動提供渾水摸魚的機會，不知在場諸位以為我這番推測是否更加合理呢？”
金春秋忽然笑道：“說來說去皆是你的自以為，原來你們大理寺查案全憑個人猜想，並非是講究真憑實據，片面之詞終叫人難以信服，不過，金某今日算是見識了，呵呵，還真是符合你們大唐一貫的作風啊！”
“呵，貌似金兄有些意見啊，那不妨說出來讓大伙兒也聽聽？”王邵嘴角閃過一絲笑意。
“不敢，既然你對整件案子瞭若指掌、洞悉先機，那我倒是要來問問你，你方才一落座就一口認定說是我殺了刺客，但你又說刺客已經當眾墜下樓去，那麼，她又如何能在眾目睽睽之下跑上來行刺公主？我又是如何將其給殺了的呢？你能否解釋的通？”
張儀不禁扯了扯王邵衣袂，蹙眉道：“賢弟，金使節所言不無道理，既然那名假扮如意的女刺客已經掉了下去，又怎能在眾目睽睽之下返回三樓進行刺殺？老哥我也是想不通。”
王邵雙手撐着幾面緩緩站了起來：“好，我想在場諸位也同樣想知道，那我不妨就從刺客精心準備的幾樣道具說起。”
“第一件，是如意的衣裳，任誰都知道昨日是如燕樓新花魁首次登台獻藝，刺客當然也知道，我想，她甚至提前一日來踩過點，也見過如意本人，甚至會因為如意與其身材相仿而感到過驚訝，乃至如意最終被其給盯上。”
金勝曼好奇道：“好厲害，這些不為人知的事情你又是從何得知的？”
王邵朝金勝曼眨巴眨巴眼，笑道：“嘿嘿，厲害吧，其實這一切全是我憑空猜想的。”
“啊？呸，果然是騙子！”金妹子翻了大白眼，甚至暗啐了一嘴。
“照理說，老鴇是最熟悉如意本尊的人，刺客連她都能給瞞過去，這隻能說明不是其臨時起意，至少她曾經對如意留了個心眼，再加上如意與刺客的背影乍看之下如出一撤，叫人難以分辨，便能理解刺客為何會選擇如意下手了。”
王邵負手踱步感嘆道：“哎……落魄江湖載酒行，楚腰纖細掌中輕，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倖名，哼，說的輕巧，但不知有多少薄情郎會為一賣笑女子的離世而暗自神傷，也罷，如意姑娘這下算是徹底解脫了，該慶幸才是！”
“……”此刻眾人也不知該說什麼好。
“好了，言歸正傳，那名女刺客在取得如意登台衣裝之後，只需稍飾粉黛，便能矇混過關，也就能在三層樓道之間隨意穿梭而不受人懷疑。”
“第二件，裝有羊血的器皿。”
“若是真如意掉下來定然是血濺當場，不過，既然這個如意是刺客李代桃僵而成，那就另當別論了，如燕樓總分三層，最高處離地面卻也不及十丈，只要刺客會些輕身的功法，跳下來絕對是毫髮無損，那麼問題來了，怎樣做才可以讓所有人認為她下來之後便當場斃命了呢？”
張儀一拍腦門大叫：“哦，我懂了，就是刺客事先藏在帷幕之後的那隻盛着羊血的器皿，只要將它打破，便能來個以假亂真，賢弟，大哥可對？”
王邵投去一個肯定的眼神：“對，張大哥說的非常準確，一樓搭建起來的帷幕剛好能起到掩飾的作用，所以刺客還是有這個時間去辦的，只要趁外頭賓客未闖入前將羊血灑在舞台之上，無論是誰進來，都會第一時間認為她已經頭破血流生死不明了。”
祿東贊忽然挑刺道：“王兄，雖然你分析的頭頭是道，但你不要忘了，她也有可能是真的摔死了，你又怎樣證明？”
“證明？呵呵，原來祿兄你也有迷糊的時候，難得，這叫什麼來着，叫……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是吧！”
“你，何出此言？”
“這是明擺着的道理，若她真是摔死的，那其身邊的血跡應是以其頭顱為基點向四周濺射而出，可從現場勘查發現，除了幕布上粘有大量血痕之外，就只剩下台上的一大灘血跡了，又怎麼解釋？呵呵，只有一種可能性，血不是從她體內炸裂而出，而是她倒下之前就已經潑出去了，至於證據，我想那些散落在台上的斷木就可以證明這一點。”
“我們假設刺客如祿相所言是真的摔死了，那麼斷木上的血跡應該是朝屍體方向的一面居多，而另幾面則及其稀少，然而，現場散落一地的斷木卻是好幾個方向都存在血跡，更甚者連背着屍體的一面也有存在，這不奇怪嗎？這，只能說明這些血是被人後來潑上去的，而當時台上僅有一人，便是那名女刺客，你說，除了她還會有誰？”
“快，呈證物過來，讓我仔細瞧瞧！”
“喏。”
張儀聽了個半懂，連忙喊人取些斷木過來檢查，結果果然如王邵所言，許多斷木的四周都附帶着血跡。
“果真如此，呵呵，賢弟，真有你的！”張儀替在場眾人證實了一遍，拍着王邵的肩膀高興道。
祿東贊再一次被當場打臉，有些上火那是肯定的，急道：“王邵，祿某尚有要事，可沒閑工夫聽你在此磨嘴皮，更沒興趣知曉刺客是怎麼謀划的，我只想知道，真兇是何人？”
王邵看了一眼金春秋，聳肩道：“我不是早說了嘛，真兇是他呀！”
金春秋唰的一聲站了起來，長笑道：“哈哈哈，不錯，她是我殺的，但那又如何？她要來刺殺公主，我便順手將其殺了，合情合理，難不成面對刺客還得乖乖束手就擒？王邵，你莫非還想拿我下牢？”
面對金春秋挑釁般的反問，王邵則是笑而不語，把在場眾人看的是面面相覷。
其實，王邵僅是想裝個逼，至於是什麼意思呢？自己琢磨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