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五章 糾紛
陸莞爾換了身衣裳隨着馬車入了宮,只是她本以為會進去太后的佛堂,卻沒想到被送入了養心殿。
養心殿內,北鮮珺此時正在捻着手中乾枯的茶葉,好像是在打發時間。
陸莞爾入了養心殿,旁邊引路的公公就退了下去,他環顧四周,只有北鮮珺一人。
“剛做攝政王就迫不及待的入主養心殿,二公子果真好魄力。”陸莞爾甩着袖子坐在了一旁。曾經燈火輝煌的帝王之所,如今看來多了幾分蕭條。
北鮮珺抬頭看向陸莞爾,微微提起嘴角:“陸二小姐也覺得在下做的唐突?”
陸二小姐?
陸莞爾不明白北鮮珺為何將自己的稱呼換了這個,不過此時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她說:“二公子現在做的可不是唐突之事,這是謀反,是誅九族的死罪。”
北鮮珺不以為然:“在下上無三代,下無子嗣,空有一顆項上人頭罷了,誅九族沒那麼可怕。”
陸莞爾:“可是你有弟弟有夫人,有北鮮家幾十口人。”
北鮮珺不屑的笑了笑:“抱住他們很容易,只要在下贏了便可。”
陸莞爾皺眉,這北鮮珺當真是自信。
北鮮珺鬆開手中的茶葉,拍了拍手上的殘渣問:“陸二小姐可相信因果報應一說?”
陸莞爾不理會他,視線移向旁邊。
北鮮珺淺笑:“在下以前不信,現在信了。”
見陸莞爾依舊不語,她不明白北鮮珺現在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北鮮珺繼續說:“前世之因造就我今生之果,也許前世我負了某人,才會在這世孤家寡人。”
陸莞爾:“二公子說笑,你這麼說置丁家小姐於何地。她是你的妻。”
北鮮珺:“世人都知道在下娶丁茹蘭不過是為了朝堂勢力而付出的手段,她又怎會不知?到頭來在下還是無愛無子,無依無靠。”
陸莞爾:“可這不是你顛覆皇權的理由。”
北鮮珺看向陸莞爾,眼神中帶略帶詢問:“我為何這樣做,陸二小姐不知道?”
陸莞爾應上他的眼神,下意識的躲避開來:“我為什麼要知道?”
北鮮珺失望的笑了幾聲:“是啊,陸二小姐是不需要知道。”
陸莞爾看過來,說此話的北鮮珺很是認真,在他身上甚至能夠看出幾分落寞。
北鮮珺回過神來看向陸莞爾,後者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感覺北鮮珺眼中另有深意。
“我不會動你的孩子。”良久,北鮮珺說。
陸莞爾眉毛緊蹙的看着他。
北鮮珺進一步解釋說:“我剛才說過,我信因果。也許這世我能保護住你的孩子,下輩子也能保護住自己的孩子。”
陸莞爾轟的一聲,腦子裏像炸開了一樣,什麼前世?什麼下輩子?什麼孩子?北鮮珺在說什麼胡話?
北鮮珺起身在養心殿繞了一周,轉頭對陸莞爾說:“陸二小姐可知在下為何請你過來?”
陸莞爾端坐在几旁說:“既然是攝政王邀請,不管是什麼理由,我哪敢不從。畢竟現在皇上的命和我兩個孩子的命都在你手裏。”
說這話時,陸莞爾語氣里明顯多了幾分不滿,這一點,北鮮珺聽的出來。
北鮮珺忽略陸莞爾現在的心情,開口說:“你曾經喜歡過我。”
陸莞爾:“是。”
這是事實,無論前世還是今生,她都不會否認。
北鮮珺:“對我討厭就是因為我曾經你的喜歡視而不見?”
陸莞爾:“不全是。”
北鮮珺:“能告訴我其他原因嗎?”
陸莞爾:“不能。”
深仇大恨,哪是一兩句話就能說清的。北鮮珺,前世的痛,她陸莞爾一定讓你百倍償還。
北鮮珺料想到了陸莞爾的回答,只是看她如此決絕,心中不禁生出一絲無奈。
北鮮珺接着問:“二小姐嫁給寧昭親王幸福嗎?”
“當然幸福!”能夠嫁給裕晞是陸莞爾這世最幸福的事,也是她不敢奢求卻又實現了事。沒有裕晞,陸莞爾也許會變成只知道報仇的魔鬼,沒有裕晞,就不會有這世充滿希望的陸莞爾。對於陸莞爾來說,裕晞絕不僅僅是幸福那麼簡單,更是她心中融化冰雪的陽光。
北鮮珺揮着衣袖來到陸莞爾面前,面容緊鎖:“你喜歡着我卻嫁給了他,何談幸福?”
陸莞爾堅定地說:“你錯了。喜歡你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從我入平庚王府那一刻起,就不再喜歡你了。”
北鮮珺:“你撒謊!”
陸莞爾輕笑:“我撒謊?那你可曾見過,嫁給裕晞之後,我可曾對你有過半分情誼。北鮮珺,不要以為喜歡過的人就一定非你不可。我不是丁家小姐。”
也不是前世的陸莞爾!
陸莞爾看着北鮮珺漸漸沮喪的模樣,心中開始懷疑,北鮮珺現在是在失望?難不成他——在計較這件事?可是這世已經過去了近十年,他又有什麼理由去爭論這分曾經的心動和結果?
北鮮珺心裏怔了一下,不過他很快就釋然。他不是糾結於男女之情的人,拿的起也放得下,雖然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是曾經的愛慕是騙不了人的。
只要曾經被喜歡着,北鮮珺就不算被感情遺棄的人。
“其實我找你來,就想讓你見證一件事。”北鮮珺恢復平靜站直身體,他依舊是那個高傲的二公子,從來沒有人懷疑過他的氣魄。
陸莞爾收起對北鮮珺剛才失態的懷疑,問道:“二公子想讓我見證什麼?”
北鮮珺攏了攏衣袖說:“見證你曾經喜歡過的男人,如何震撼朝野,奪取天下。”
他對陸莞爾很是認真的說:“你是個有野心的人,只做一個親王妃真是太可惜了。可惜給你幸福的男人給不了你的野心,那看着你初心萌動的人打下天下,也不失為一種獲得。”
陸莞爾聽后,不禁笑出了聲,為什麼前世和今生,北鮮珺都是如此自信滿滿的人,他什麼時候才能學會洞察人心啊。
北鮮珺皺眉:“你笑什麼?”
陸莞爾搖頭說:“我只是沒想到二公子會如此看待我,野心?呵呵,這個東西,我一直都沒有。”
北鮮珺否認說:“智斗國公府斷了舒蔓嫁給七皇子的可能。”
“用計趙良娣躲避了七皇子被陷害”
“西南貪污案,平庚王府不僅從容脫身,更是功勛卓越。”
“建議我殺了錦秋,免除了她對你姐姐的迫害。”
“七皇子假死你又隱瞞不報並且多次暗地去西南。”
“在宮中安插眼線時刻關注宮中的狀況。”
“現在又提前將陸家送出國都,保護起來。”
“對了。還有我的萬兩白銀,也是你從中作梗,葉家倒,葉家勢力崩潰皆因此而起。郊外的廢棄行宮就是拿那份錢買的吧。”
“從陸家千金到親王之妃,哪一個不是你的野心作祟!”
北鮮珺細數陸莞爾所為,將他查出的所有底細都對陸莞爾攤牌,事到如今,北鮮珺都不敢相信,這一切居然出自一個弱不禁風的女人之手。以前只是懷疑,現在證據確鑿,讓他不得不提防於她。
陸莞爾哼笑一聲,如果這也算是野心的話,那她確實是野心勃勃,只是北鮮珺不知道的是,她的野心只有保全裕晞和今生復仇。
陸莞爾:“如果我野心滔天,就不會單單做個親王妃了。以我的能力和計劃,當上皇后也不是沒可能。作祟?二公子這詞可是嚴重。不是我有意而為,是你當真看走眼了我。”
陸莞爾站起身來說:“我是看不慣舒夫人對裕晞所為,所以仇恨,這是女人的天性也是我作為妻子的天性。”
“趙良娣一事就算是我打了小主意,不過這可是二公子暗自推波助瀾藉機推動了二皇子和三皇子謀反,又何賴在我身上?”
“西南貪污案——哼!如果沒有二公子的設計又怎麼會藉此推倒太子,廢掉東宮!”
“錦秋知道你的一切秘密,殺了她對你百利而無一害,葉家倒了,你們北鮮家才是最大的贏家!”
“至於宮中的眼線?你二公子不也把我當過宮中的眼線嗎?現在回頭卻說是我的野心勃勃。”
陸莞爾哼笑:“我不過是騙了些銀子,保護我陸家一家老小而已,怎麼在你看來就是個野心的女人呢?你調查我,難道就不許我暗地調查你。”
陸莞爾進一步說:“二公子,關於這一點你確實聰明,可是你別忘了,這天下最懂你就是我。你的一舉一動,你的一個眼神,我要比任何人都了解。”
前世陸莞爾喜歡了北鮮珺二十年,對他的一切都熟悉的很,只是一直在愛人之下蒙蔽了而已。這一世,她不僅是有前世的二十年,還有這世的十年,三十年時間,足夠讓人看清另一個人的真相。
他調查她,她怎麼會不知?只是為了對他做最後一擊的時候,做些準備而已。
北鮮珺看着咄咄逼人據以立正的陸莞爾,努力裝作淡定但細微的眼神還是出賣了他慌亂的心,這樣的陸莞爾有些可怕。
陸莞爾收起剛才的氣勢,接著說:“二公子,今日你若是僅僅是來炫耀的,大可不必。我活了這麼久什麼都見過,你的這點成功實在夠不上我的眼睛。”
陸莞爾看着緊閉的養心殿大門,心裏清楚外面已經重兵把守,而她也知道自己走進來這裏的那一刻就再也出不去了。
“想抓我便抓吧。”陸莞爾坐回到茶几前說,“我不會冒着生命逃出去的。”
此時的北鮮珺已經緩過神來,他只喜歡看陸莞爾慌張的樣子,現在這般氣定神閑的樣子真是讓人討厭。
他說道:“既然王妃娘娘這麼坦然,在下若是不搞些動作還真是對不起鐵骨錚錚的平庚王府。娘娘可知,臣去佛堂之時,婕言公主可是擋在眾人面前與臣等對峙,她當時的模樣還真有你現在的幾分相似。還真是讓人印象深刻呢。”
陸莞爾滿眼驕傲的看向北鮮珺說:“我平庚王府的女兒,不會差。”
北鮮珺哼了一句,甩着袖子離開養心殿,吩咐士兵說:“這裏要嚴防死守,沒有我的命令不得開門。”
陸莞爾坐在殿中聽到了北鮮珺吩咐和離開的聲音,緊緊端着的一口氣終於松下來,自己高興自己面對北鮮珺的時候沒有輸了陣仗。
可是婕言和景行現在如何了?自己的裕晞又如何了?這空虛蕭條的養心殿如同牢籠一般困住了滿心重創的陸莞爾。
······
韓攸打着哈欠看着對面的宋洛,朝中格局變了,儲君初定,攝政王自封,像他這種皇帝身邊的忠臣一早就被北鮮珺從朝堂上除了名,現在的韓攸只想窩在府中好好休息,卻不成想美夢做到了一半,卻被宋洛強行拜訪給擾亂了。
這是兩人自幾年前從西南分別後第一次私下見面,宋洛看着眼前困意慢慢的韓攸,還以為他會因為朝中的局勢煩惱不已呢,現在看來還真是心比海大,休息的比誰都好。
“啊——”韓攸又打了一個哈欠,“宋先生私下找我所為何事啊?”
宋洛搖動着手中的扇子:“我還以為韓大人正在苦惱如何應對現在的困局呢。”
韓攸擺手道:“事已至此,無力回天。就憑在下之力想要讓北鮮大人放權?讓皇上恢復生機?簡直比登天還難。”
宋洛:“讓皇上痊癒,確實不是韓大人的本事。”
韓攸拉緊披肩白了宋洛一眼。
宋洛沒有看到韓攸的反應繼續說:“但是,應對二公子,還是有幾分綿力的。”
韓攸繼續懶洋洋的問道:“宋先生可是北鮮大人的人,現在不僅是冒着危險來見我,還要讓我應對你的主子,嘖嘖,這樣不妥不妥。”
宋洛收起扇子,敲了敲桌面說:“韓大人,你不用在這給我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陸莞爾可是跟我說了,想要扭轉大局,只能靠韓大人。”
韓攸聽后一愣,略帶懷疑的看着宋洛。
宋洛嘆氣一聲,不情願的從衣袖裏拿出一疊紙放在韓攸面前。
韓攸看了一眼:“這是什麼?”
宋洛用扇子點了一下信紙說:“這是北鮮正真正的死因。”
韓攸此時收起懶惰,但還是懷疑的看向宋洛。
宋洛知道,自己要不拿出點誠意來,肯定得不到韓攸的信任,所以繼續說:“你不用懷疑我。我雖然是給二公子做事,但我也為陸莞爾做事。甚至與陸莞爾達成交易的時間比在北鮮家更早。不然,你以為在西南桃源的時候,我能輕易放過你不入北鮮家,把你讓給陸莞爾,做皇上身邊的重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