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河(二)
鄢河猶如天塹一般,隔斷了他們接下來的路,若真要走到北嶼關與西北大軍集合,必須要過河。
休整了片刻,裴修下令,蹚水過河。
沈諾一行人用繩子在腰上纏了幾圈,綁在了運糧車上,其他人也不例外。
拉車的馬已經卸了下來,河流底部日日夜夜被流水沖刷,早就濕滑無比,馬蹄根本借不上力,他們只能用蠻力徒手把糧車推過河。
一聲令下,三千運糧兵分成三批,撲通撲通逐一下了水。
河水水流急促,好在水位不高,最高的地方才堪堪淹沒過沈諾胸口,糧草大部分也能保持乾燥。
三列運糧軍都下了河,也沒有佔去鄢河寬度的一半,容恭端坐在馬上冷冷的看着,神情冷漠無比。
裴修下馬站在岸邊指揮,沈諾握着車上的轅木,在水裏浮浮沉沉,內心卻忽然染上几絲不安之感。
“前進!”
岸上裴修高聲下令,鄢河內的運糧軍踩着濕滑的石頭,推着馬車艱難地往前行進。
腳底下圓滾滾的石頭,簡直比最崎嶇不平的山路還要難走!
沈諾屏着氣,忍受着飛濺而來的河水,咬牙推着。
浸濕的糧草像是變成了石頭一般重若千斤,好在人多,糧車並不是很難推動。
鄢河對岸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和甲胄聲,沈諾警惕地抬頭,透過飛濺的河水看清了對面。
一支騎兵幾步踏碎樹枝,肅立在河對岸不遠處。
馬背上的人皆背縛長弓和箭囊,身穿獸皮,足踏高靴,外罩甲胄,膚色略黑,眉骨高聳,眼窩深邃,嘴唇微厚。
這是……
“戎人!”
沈諾心神一緊,眼神凌厲,下意識的喊了出來。
謝如朗沉着臉,滿臉難以置信問:“為什麼會有戎人?”
對啊,為什麼會有戎人?
鄢河尚在大周境內,按理來說不可能受到戎人的伏擊。可這一千精騎兵,明顯是很早就守在了這裏,等着他們撞上來!
鄢河對岸會出現戎兵,只有兩種可能:一是河對岸的綏城守城軍出了姦細,放了戎軍進城;二是綏城早已被攻破,現在已被西戎收入囊中。
不管是因為什麼,此刻的情形已經十分不妙了。
沈諾扭頭,瞧着裴修似是毫不意外的神色,心猛的一沉。
他作為西北副將,不可能收不到邊關的消息。裴修毫不意外的神色表明,他早就已經知道戎軍會出現在這裏!
為什麼?既然知道河對岸會有戎軍,為什麼還要下令渡河?
岸上的容恭依舊穩坐馬上,瞧着面前茫然的運糧兵,眸中隱隱帶着幾分不屑。
原來是這樣……
聯繫到早晨裴修與容恭產生分歧一事,沈諾終於想清楚了來龍去脈。
想必綏城早就被戎人攻破了,戎軍會出現在這裏,必定是衝著糧草來的。
戎軍守在那裏,容恭想以運糧兵來引出他們。鄢河是去北嶼關的必經之路,他們退不得!西北大軍也等不得!
想到這裏,沈諾不禁覺得有點可笑。
綏城作為西北的重要關隘,居然會這麼輕易的被戎軍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