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水妖事件(十)下
白玉堂與展昭幾乎在同一瞬間趕到的。對面屋瓦上箭矢如雨向著對面的樓層射來,箭羽呼嘯着穿過窗紙,接着裏面傳來幾聲悶響。
展白二人不再遲疑,幾個縱勢已然進入屋中。此時,原本五個人中已經死了兩個,那兩人背脊被長箭射穿,穿出好幾個血孔,殷紅的血液濡濕原本鋪着的綠色地毯,顯得斑斑駁駁,令人作嘔。
“阿九!”兩人齊聲喊道,猛然瞧見九妹站在一個素衣男子的身後。那男子此時正屏息靜氣跟兩個大漢惡鬥,兩邊手裏分別持着一劍一刀,正一手纏鬥,一手擋住自外而入的箭矢。
展白二人很默契的對視一眼,白玉堂翻身將門關上,拉過廳中的一張圓桌堵在門上。展昭則加入戰團一腳將一個大漢踢翻。
屋外的箭還在呼呼射入,白玉堂伏在窗邊,細細開了一條窄縫隙,瞅見對面屋脊上共埋伏着三個弓弩手。那弩威力奇大,竟能同時發出四支短箭。白玉堂思忖片刻,從衣袋裏掏出兩顆金丸,捏在手中。這是他僅有的克敵武器,必須同時打中兩個弓弩手,否則自己瞬間便會被射成刺蝟。
三個弓弩手,分別攻向三個不同的方位,但配合堪稱完美,一個弓弩手安箭的同時,另兩個弩手卻在攻擊,這樣就不會給獵物以喘息防備的機會。白玉堂吸了口氣,趁三人都全神貫注之時,兩手拇指跟食指輕輕一彈,瞬間兩枚金色的光電朝對面一左一右急速彈去。三人還來不及錯愕,其中兩人的右眼已被金丸彈中。
對面爆發出兩聲凄厲的叫喊,中間那人一分神白玉堂縱身而起,企圖用最快的時間格殺中間那人。但那人畢竟是訓練有素的殺手,只晃了晃神,當其看到白玉堂朝自己而來時,快速扣上機弩,食指擺成一個縮拉的姿勢。千鈞一髮間,白玉堂忽感耳邊傳來呼嘯之聲。他下意識的朝旁邊一閃身子,但那呼嘯聲直接朝中間那名殺手撞去,噗的一聲悶響,中間那名殺手瞬間倒地。白玉堂展眼一瞧,殺手額頭上正端端正正的插着一柄飛刀。
他認識那飛刀,那正是展昭的飛雲刀。白玉堂心中震了震,叫了聲好準頭,提起殺手手邊的箭弩意圖格殺剩下那兩名眇了一隻眼的殺手。
但後來卻傳來展昭“留下活口”的呼喊。白玉堂將手歪了歪準確射瘸了兩人的一條腿。但其中一名殺手卻驚慌失措間失足摔下了屋脊,當場身亡。剩下那人驚懼異常,抄起隨身的匕首試圖跟白玉堂拚命,卻被白玉堂制服。
另一邊,展昭跟柴玉合力也已經制住了那兩名大漢。
就在白玉堂剛提着殺手躍下屋脊之時,瞧見崔寒冰領着一幫衙役也恰巧趕到了。
“崔老兄。”白玉堂招呼了一聲,“你來晚了。”臉上浮現出嘲諷的神情。
崔寒冰沒理會,徑直上了二樓,進了柴玉的房間。白玉堂自討沒趣也拽着那名跛了腳的殺手上了樓。
一場惡戰過後,眾人都有些疲憊。秦掌柜一直躲在客棧的茅房裏,此時才敢過來瞧瞧。瞧見好端端的一間房竟成了篩子,心中不住叫苦,瞅着九妹道:“我說姑娘,小店一直本本分分做生意,要不是姑娘帶了那些人來,咱們豈會損失這樣重?您說該怎麼辦?”
九妹自知理虧也不好說什麼,況且剛才還是掌柜的機靈才救了她。
當時,九妹故意跟掌柜的吵嚷,趁着眾人亂鬨哄之際,將頭上的珠花摘下來要他拿給天字第一號的客人,說自己有危險。掌柜的半信半疑,但瞧着九妹一臉的懇切,不像作偽,便答應了。
柴玉得了珠花又聽了掌柜的描述,猜到那人定是九妹,所以事先有了準備,否則他按他以往的性子定是不會見不三不四的陌生人的。可他們萬沒想到的是,對面屋脊上竟還藏着三個弓弩手。要不是展昭跟白玉堂及時趕到,他們二人的姓名登時便休。
可令人想不通的是,這夥人既是來尋美人圖的,在圖還未到手之前,為何會動手殺人呢?
崔寒冰對這個問題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莫非他們並非一路人?他打算回去好好審審這三個人。他問九妹被劫持之事的原委,九妹將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只是除去了美人圖一節。柴玉瞧了她一眼,沒做聲。
“我懷疑,關我的那個地穴就在孤鴻山莊。”九妹說,想了想又道:“對了,崔大人,你不是去探那莊子裏的湖底了嗎?可有收穫?”
崔寒冰告訴她,湖底確實有一道閘門,但開啟閘門的機關在外面並未找到。
“我懷疑,山莊裏面另有一個通道通往怪物的棲身之所。”他說。
九妹想起了自己那日夜裏見到的那張怪臉,忽然福至心靈,說道:“我知道了,那密道定然在孤鴻山莊的臨水閣中。”說著將自己那天夜裏看到的情況說了一遍,又說:“我當時恍惚間看到一張發著藍光的慘白面孔,現在向來那張怪異的臉應該就是那怪物的臉。只是當時有月光,又有湖水照映着,所以才會產生那樣一張怪異的臉。如果那水閘只有從裏面才能打開,那麼最好的地點就是臨湖的水閣。因為只有那裏離湖面的最近的,平日裏也不會有人常住,所以在那裏修地道是最完美的。只要有心人在那水閣附近造幾個恐怖的謠言,那麼人們誰也不會靠近那裏,更不會事後聯想到那裏。”
“所以,你是說,關老堡主丫鬟的死也是為了製造某種恐怖的傳言?”白玉堂插口道。
九妹摸了摸下巴:“這只是一部分原因,我想更直接的原因是,那丫鬟發現了公孫玄的秘密。關老堡主已經數年不踏出樓閣半步了,關少白更是從未見過老堡主一面,平日裏只是在外面聽父親的訓話。所以,我猜老堡主其實早在那時就已經被公孫玄軟禁了,為的就是探聽一項重要秘密。但老堡主一直不說。那晚,丫鬟照常去服侍老堡主,她肯定是聽到了父子二人的對話,發現了公孫玄的身份,才會被滅口。”
“依姑娘看來,那秘密是什麼?”崔寒冰盯着九妹問。
九妹彷彿又置身於冰刀之中,颳得她心疼,她生生擠出個笑容:“這小女子就不知了,崔大人本事大,自然能查出來。再說,我這都是猜測。。。猜測。”
崔寒冰抬手:“那就多謝姑娘賜教了。”說罷招呼手下帶了犯人,揚長而去。
九妹本想跟去瞧瞧,但瞧着展昭的一雙厲眼,心中寒了寒,趕緊乖乖坐下。
“你這個丫頭簡直膽大妄為。”展昭厲聲道,“竟敢離家出走,要不是柴公子飛鴿傳書與我,你還打算溜多久?”
九妹趕緊賠笑道:“這不就要回去了嗎?要不是公孫玄攪和,我早就要動身了。”說著狠狠瞪了柴玉一眼。柴玉眼觀鼻鼻觀心,一副沒瞧見的樣子。
“你還敢提公孫玄?要不是你愛惹是生非,剛才也不會差點小命不保了。”展昭嚴厲道,“還不跟我回去,打算在松江過年不成?”
白玉堂在一旁打哈哈道:“這事可不怪阿九,是我拐帶她出來的。展大人有事儘管來找我好了。”
展昭肅然道:“白少俠,我敬你是條漢子,可沒曾想你竟做出這等事。阿九年紀輕不懂事,喜歡胡鬧,莫非你也跟着她鬧不成?且不說她包大人只有她一個女兒,她還是一個女子。我大宋最重女子名節,如果因為此事阿九毀了名聲,你讓她以後如何見人?”
白玉堂心裏也知此事自己有不妥之處,但他生來性自傲,做錯了事從來不肯當面認錯,只喜歡過後彌補。此刻被展昭這麼教訓,不禁心裏有氣,冷冷道:“展大人不必擔心,阿九是我心裏最重之人,我娶她便是,絕不會讓她陷入不堪境地。”
他這一番話驚着了在場所有人,眾人都抬頭盯着他。白玉堂神色嚴峻,傲然走到九妹面前道:“阿九,我白玉堂此刻就在此處向你保證,定會娶你過門。我即刻就去開封府向包大人提親。’說著抬腳便要走。
九妹一把抓住,試圖拗他耳朵道:“你再胡說八道,信不信我擰下你的老鼠耳朵。”
白玉堂撤開身子,將她左手牢牢抓住,認真道:“阿九,我現在說的每句話都是認真的。我就問你一句話,你可願意嫁給我?”
九妹從未見過他如此正經過,竟說不出話來,只怔怔的望着他。片刻后,她忽然哈哈笑着一拳打在白玉堂身上:“你這隻臭老鼠開什麼玩笑?別玩兒了,我可是你師父啊。哈哈。。。”
白玉堂臉色青了青,眼中滿是挫敗跟哀傷,瞧了柴玉一眼,對九妹丟下一句“保重”,轉頭離開了,遠遠瞧着滿身的落寞。
九妹整個臉都僵住,再也笑不出來了。白玉堂轉身那一剎那,她知道自己也許永遠失去這個朋友了。此刻,她腦中驀然閃過一幕幕跟白玉堂的嬉笑打鬧的過往。她曾以為自己跟白玉堂會一直這樣下去,沒有任何煩惱與憂愁。可直到此刻,瞧着白玉堂落寞的背影,她才驚覺,原來有些事並非自己認為的那樣。每個人都要長大,都會有情感的坎要過,而自己的任性跟不諳世事或許註定要傷害一些人。第一個是白玉堂,下一個會是他嗎?她視線不由自主轉向柴玉。
柴玉在一旁默然坐着,臉色仍如往常般波瀾不驚,但眼中卻如翻江倒海般顫動着。
九妹眼中漸漸浮上一層霧氣。
房間一時靜下來,只有窗外的雀兒不住在枝頭嘰喳啼叫。展昭望向窗外。此刻窗外,夕陽斜掛五月晴朗透凈的天空,卻將其染成橘黃色。他深深嘆了口氣。
今日天色已晚,九妹他們在松江又住了一夜,便啟程回汴梁了。
兩天後,在客船上,展昭接到崔寒冰的一封信,上面寫道:“水怪已殺,案子已破,兇犯在逃。各位小心。”
展昭望着滾滾的江水,一時間思緒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