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0章 多爾袞之謀
李建泰督師不提,崇禎皇帝倒是實實在在吃了首輔陳演一個悶虧,但是得罪了皇帝的首輔同樣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相對於崇禎朝廷的爾虞我詐,關外的滿清就是另外一番情形。
皇太極病逝之後,多爾袞利用自己的狡詐機敏,妥善地處理了十分棘手的皇位爭奪問題,而他自己也向權力的頂峰邁進了一步。
多爾袞推舉福臨為皇上的方案,在客觀上避免了八旗內亂,保存了大清實力,維護了上層統治集團的利益。此後,郡王阿達禮、貝子碩託勸多爾袞自立為帝,多爾袞則是藉機誅殺阿達禮、碩託立威。隨後,又削弱了反對派豪格及其下屬的勢力,穩固了自己在大清朝廷的地位。
崇禎十七年的新年,清廷順治帝除了接受諸王大臣、外藩使節的朝賀之外,停了所有筵宴,連上表祝賀和年例進獻都免了。然後在軍制和官制上做了幾項組織和人事變動。幾天後,清廷又派人到錦州去換防,派使節去迎接達賴喇嘛,然後制定諸王以下官民祭葬禮節,一切循規蹈矩,按部就班,彷彿未受什麼關內連天烽火的影響。
正月十五,順治帝龍袍加身,坐在八角龍廷上接受百官朝賀,外藩蒙古、西藏各國,也遣使者覲見。一時間正是“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大清自有一番盛世昇平的景象。
篤政殿裏,七歲的順治帝已沒了蹤影,想必跑去與一班隨從太監在宮裏玩耍。正值都察院承政輔國公滿達海上書輔政的睿親王和鄭親王,請求為幼主配備師傅講經授課。
滿達海跪着說道:“今我大清有睿鄭二親王坐鎮龍廷,二王心懷忠義,身任勤勞,承祖業而輔幼主是當之無愧之人,我大清政通人和,一片興旺景象,真正可喜可賀矣!然臣等以為皇上聰明天縱,年尚衝動,若不及時勤學,則古今興廢之道,無由而知,故微臣以為應慎選博學明經之瑞人正士,置諸左右,朝夕講述,以資啟沃,以望將來皇上能胸懷廣大,完成統一之大業。微臣之建議可否恰當,尚請二王定奪。”
“輔國公平身,爾等忠君愛國之心令本王感動,本王以為幼主也確實到了教育和讀書的年紀了。”濟爾哈朗點頭稱讚。
“鄭親王,我八旗滿洲,以騎射為本,將以弧矢威天下。本王以為幼主學習之事可以過兩年再說,當務之急先讓幼主學習騎射,練就一身強壯體魄和武功,還愁治理不了天下,一統江山嗎?”
多爾袞這話是對濟爾哈朗說的,實際上更是對滿達海說的。大清祖上以“馬上得天下”有目共睹,多爾袞此話說得冠冕堂皇,令安達海無話可說。
實際上,多爾袞為了實現自己駕御朝臣、翻雲覆雨的目的,有心讓福臨在懵懵懂懂之中荒廢學業,變成不學無術的“阿斗”皇帝。這樣順治才能真的成為自己手中玩偶,一個傀儡皇帝,多爾袞這二十年來的怨恨之氣才能得到化解。
不過,為了掩蓋自己的害人之心,多爾袞不得不微笑着補充了一句,以消除群臣們的疑慮,“安達海所言有一定的道理,我與鄭親王也正在考慮這件事。但御前擇人進講尚須慎之又慎,一時還沒找到合適的人選,而且幼主的確年方沖幼,再過一、二年也不遲。此事就這麼定了吧!”
安達海退下之後,梅勒章京冷僧機等人持笏上奏,請求鄭睿二王由輔政王改為“攝政王”。多爾袞聽后,微笑不語,只是靜靜看着濟爾哈朗。
濟爾哈朗心裏無比的憋屈,“說好的二王輔政,可惜我這個輔政王傀儡一般!大凡遇到重大國事總是由你多爾袞最後定奪,得罪人的事讓我出面。現在你想做攝政王,又要我先點頭,瑪德,難道老子一定要以你馬首是瞻嗎?”
罵歸罵,嘆氣歸嘆氣,濟爾哈朗權衡利弊之後,當廷表態:“前者眾議公誓,凡國家大事,必眾議合同,然後結案。今朝廷大事不斷,紛紜不決,反誤國家政務,耽誤各王公大臣的時間和精力。由此看來,就由睿王和我二人同為攝政,日後所有榮辱全由我二人擔當,不知睿王以為如何?”
多爾袞不住地點頭,心裏卻是非常滿意,這濟爾哈朗總算開了竅!當下便鄭重其事說道:“就依爾等之意而行。我二人既已攝政,不便兼理部務,就將各部務之事悉數交由各王公、貝子代理,最後再由我二人定奪。眾大臣以為如何?”
殿下坐着的八旗王公大臣,對於輔政改為攝政之事議論紛紛。
“肅親王,冷僧機的做法被睿王一接受,這不是變更了祖制了嗎?”
“哼,不但變更了祖制,而且違背了誓言,我大清此後要任由他獨斷專行了。”
禮親王代善見眾人面有不悅之色,又瞥着多爾袞兩眼,但他看見多爾袞嘴角掛着的冷笑,心裏十分無奈地嘆氣,拍着巴掌示意眾人安靜下來,自己率先表態:“兩位親王殫精竭慮,所慮誠是,為我大清國利益着想,不如各司其職,權力集中。老臣十分贊同兩位親王由輔政王議為攝政王。”
隨着代善的表態,眾皆愕然。禮親王代善這是怎麼啦?先皇在時他備受尊寵,一言九鼎是何等的風光?怎麼今天變成了膽小怕事唯唯諾諾之人?不過眾人再一細想,彷彿又能從代善的遭遇上找到一些答案。
說起來,代善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已經夠凄慘的了,昔日禮親王府煊赫一時的聲勢早已蕩然無存。代善兒子雖多,但接二連三死於非命,或是戰死沙場,或是如碩托那樣被當作叛逆之人被砍頭。白髮人送黑髮人,代善怎麼禁得住這一次又一次的打擊?如今幼主無知,睿王專權,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只有明哲保身才是萬全之計呀!
豪格等人思索再三,雖然很不滿意卻不敢公開反對,於是跟着禮親王之後,當廷表態:“今兩位王爺之言,實為萬全之策。皇上年幼,初登帝位,我等王公更應各勒部務,宣力國家,以盡忠盡職!我等皆定議以為然,無不遵者!”
多爾袞當然知道眾王公大臣有不滿,勉強之意,但既然他們都盡當眾表了態,日後若有不滿之辭,即可量刑定罪,看看誰敢不服?
濟爾哈朗和多爾袞開始稱攝政王,多爾袞權勢也在攝政之中不斷攀升,和碩鄭親王濟爾哈朗和他共同輔政的格局逐漸打破。
此後不久,濟爾哈朗召集內三院、六部、都察院、理藩院的堂上官傳諭:“以後凡各衙門辦事有應該報告我們兩王的,或是應該記檔的,都先報睿親王多爾袞,檔子上寫名字也應先寫睿王大名,坐立班次以及行禮儀注也都按此辦理。”
這說明多爾袞不僅有了掌握國柄之實,而且有其名,說明他已獨攬大權,而濟爾哈朗則甘拜下風了。對多爾袞本人來說,這當然是極重要的一個事件,但畢竟是順其自然的必然結果,清廷的集權統一更好的讓清軍握成了一個拳頭,而此時關內卻一陣陣緊鑼密鼓,一場名垂史冊的大戲就要開始了。
正月二十六日,終於有消息傳來了。居住在蒙古鄂爾多斯草原上的鄂爾多斯部落的濟農下屬達席和晉、善達下屬陶禮向多爾袞報告了農民軍攻取陝西全境,派兵收取三邊的消息。
實際上,多爾袞對於農民軍的情況是早有耳聞,天聰、崇德年間大批漢人官紳降清后,曾多次把中原農民軍的情況彙報給皇太極,特別是打壓過農民軍,對其底細頗為知曉的一些明軍將領更是將李自成、張獻忠二人情況詳細彙報給多爾袞。
此時的大清兵力滿、蒙、漢八旗精銳,總兵力不過二十萬,要讓多爾袞有吞併整個漢人江山,多爾袞是絕不會有此想法。以滿人百萬之眾奴役上億漢人,以二十萬精銳攻取數百萬漢人軍隊,無論多爾袞何等的雄心和天才,這也是他不敢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