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忐忑
整整一天沒有吃飯,高進餓得兩眼發昏。好在林夫人早有準備,張羅了一大桌她愛吃的菜,在家裏等着這父女倆回來。
高成沉着臉,冷哼:“我不餓,你們吃。”說罷,頭也不回的去了書房。
“娘,爹他……”高進心裏怕怕滴。這一路上,高成就沒搭理過她,閉着眼睛坐在馬車裏,跟座千年冰山似的。
“沒事。餓了吧?你吃你的。”林夫人拉她在飯桌前坐下,不停的往她碗裏夾菜。
高進突然沒了胃口,盯着林夫人的眼睛,幽幽問道:“娘,其實您是知道孩兒一定會平安無事的,是嗎?”
“那當然。娘一直在佛祖面前為你祈福呢。佛祖一定會保你平安的。”林夫人避開她的目光,繼續幫她布菜。
“娘,您不想問我點什麼嗎?白天的事……”高進還是忍不住想要林夫人給她一個解釋。事發后,她反覆想了許多細節,覺得今天早上的粟米粥肯定有問題。只是她想破了頭也想不明白。為什麼她的親媽要在粥裏面下藥害她?她就真的不怕事有萬一嗎?
“進兒,天家的事哪有真正明白的時候?”林夫人擠出一絲勉強的笑意,“娘只要進兒平安就行。”
高進心頭微震:也就是說,娘事先是已經確定了自己一定會平安無事的!哇咔咔,娘背後的人到底是誰,居然能給她這種保證?
想起了另一個問題,高進問道:“娘,您說聖上還會不會讓我尚公主?”
林夫人還是不敢正視她的眼睛,悻悻的答道:“聖意難測,誰又知道呢?”
“夫人,聖上派人來傳老爺進宮。”周媽媽打了帘子,進來稟道。
“娘。”高進的臉立馬白了。
林夫人起身,笑道:“瞎猜什麼!聖上又不是頭次傳你爹進宮。你先吃着。娘去幫你爹拿些點心充饑。你爹也是一天沒有吃飯了呢。”
這該不是最後的晚餐吧。高進心驚膽跳滴,哪裏還吃得下。
高進在主院等了許久。直到宵禁了,還不見高成回來。
“娘,不如讓孩兒去宮……”高進小心的問道。
林夫人打了個呵欠:“時候不早了,你爹可能是在宮裏歇下了。我要安置了,你也回屋睡吧。”
“可是……”高進愕然。林夫人居然一點兒也不擔心!
林夫人已經喊了丫頭婆子們過來侍伺梳洗。
高進只好行禮退下。
回到南院,大丫環喜鵲挑着燈籠,滿臉歡喜的迎了出來:“少爺,您回來了。”
院子裏安安靜靜的,只有正屋還亮着燈。高進心不在蔫的問道:“其他人呢?”
“她們都睡下了。”喜鵲嘰嘰喳喳的問道,“少爺,你真的見到皇帝了嗎?他長什麼樣?是不是渾身都金光閃閃的啊……”
“你也去睡吧。我累了。”只覺得太陽穴一跳一跳滴,高進煩躁極了,扔下她,獨自進屋。
莫名其妙的被潑了一瓢冷水,喜鵲委屈的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
高進回到正屋,一頭倒在炕上。白天的事又象放電影一樣一幕一幕的在她腦海里重現。到底是誰要害她?動機呢?
“少爺,奴婢能進來嗎?”門外傳來了喜鵲的聲音。貌似哭過了。
高進翻身爬起來,沒好氣的問道:“什麼事?”
“您還沒洗漱呢。”
洗個毛啊。命都快沒了。高進重新躺下,懶懶的說道:“算了。明天再洗吧。”聽說皇帝喜歡半夜抄家,真希望到了明天晚上,還能有喜鵲侍侯她洗漱。
門外,細細索索的響了幾下后,終於安靜了。
高進長嘆一聲,側身向里,繼續琢磨白天的事。她一定要想辦法自救,不能連累侯府幾十口人跟她一起死的不明不白。
屋子裏靜悄悄的,偶爾燭光跳動,響起一聲畢剝的爆燭聲。
迷迷糊糊的,彷彿看了一雙邪惡的黑手正悄悄的掐上自己的咽喉……
“啊,救命!”高進猛的翻身爬起。
叮噹。喜鵲手裏的銅盆應聲落地。水灑了一地。
“進兒,你怎麼了?做惡夢了?”林夫人歪着身子坐在炕沿邊上,手裏拿着一塊凈臉帕子,手足無措的望着她。
高進做了個深呼吸,盡量平靜的問道:“娘,你這是做什麼?”
“幫你擦汗啊。看你出的這一身大汗。”林夫人把帕子還給喜鵲,示意她退下。
喜鵲屈膝行禮,撿起銅盆,不聲不響的退下。
高進撫額。果然濕漉漉滴,一腦門子的汗。還不是被您老人家給嚇滴?
“娘,爹回來了嗎?”她這才發現天已經大亮了。
林夫人笑道:“昨兒晚上就回來了。說是跟皇帝聊了很久,累了,頭一挨着枕頭就睡著了,現在還沒起呢。老遠都能聽見他的呼嚕聲。”
其實,她是想說,皇帝沒有找侯府的麻煩,天下太平,啥事也沒有吧。
心裏的大石頭終於落地了,高進輕快的從炕上爬起來:“娘,有什麼吃的嗎?我都快餓死了。”
林夫人翻了個大白眼:“洗漱乾淨了才有得吃。聽喜鵲說,你昨晚臉都沒洗就睡了。怎麼邋遢成這樣?真是越大越回去了……”
唉,又要嘮叨上了。不過,高進一點兒也不覺得煩,反而感到很親切。
“是是是。”她嘻笑着跑出屋去洗臉漱口。這事過了,一切又將回復原點。她依舊是那個打醬油的侯府大紈絝高風流。
經過昨天的事,四公主絕對不可能再下嫁給她了。除非她的腦袋被門給擠殘了。
林夫人望着晃動的布簾,眼神一黯,扶着炕幾,慢慢的站了起來。彷彿一下子老了許多。
高進在門廊上碰到了喜鵲。她重新打了熱水回來。
“就在這兒隨便洗個臉算了。”高進攔住她,拿起銅盆邊沿上搭着的帕子,自個兒動手洗了起來。
喜鵲驚呼:“少爺,您又要出去了?”
“噓。”高進瞪了她一眼,回頭飛快的瞄了一眼正房門口。還好,林夫人沒有聽見。
喜鵲嘟着小嘴,小臉拉得長長滴:“您還沒用早點呢。周媽媽又要罵奴婢們了。”
高進胡亂的在臉上擦了一把,把帕子丟回盆里,笑道:“就說我到外頭吃去了。”等正兒八經的用了早點,只怕自家老爹也起床了。昨天的事,老爹還沒有找她做總結呢。
危機一解除,她的心思又重新回到了花滿樓上。中秋節前兩天,舊的賬房先生辭職了。新的還沒請到。這幾個月來,都是她在客串帳房先生。過了這麼多天,只怕老帳、新帳已經堆積成山了。
大上午的,花滿樓前門口羅雀。門口的龜奴百無聊奈的坐在門口的青石台階上曬太陽。看到高進過來了,他眼前一亮,笑嘻嘻的迎了上去:“高少爺,您上哪兒發財去了?好久不見了。可憐秋紅姑娘日也盼,夜也盼的,小臉都尖了。”
高進哈哈大笑:“旺財,你今天嘴上抹蜜了?”
路上的行人紛紛投以鄙夷的目光。
高進全當沒看見,跟着龜奴嘻嘻哈哈的走了進去。
走在扎滿各色絲絹的花道上,老遠就聽到大堂里傳來一群女子的嘻笑聲。高進咦了一聲,笑道:“旺財,今天怎麼大清早的就有生意上門了?”
旺財眼露不屑:“哪是什麼生意!分明是倒貼錢的買賣。是個江湖騙子,一大早就在門口擺了個算命的卦攤。自稱神算子,大言不慚的說算不準不要錢。姑娘們見着好玩,就央秦媽媽放他進來。秦媽媽一時興起,竟然也就答應了。這會兒,怕已經被那人騙去不少銀錢了。”
正說著,他們倆已經到了大堂。
大堂當中,在鋪着大紅團錦紋布的大圓桌旁,姑娘們洗盡鉛華,一個個眼神虔誠無比的瞅着坐在正中的那個穿着畫有陰陽八卦圖像長袍的中年男子。
該男子大約四十齣頭,精精瘦瘦的,長着一張大眾臉。若不是蓄着三縷一尺來長的青須,屬於那種一鑽進人群里就不見了的主。
這會兒,他正一邊喝着小酒,一邊端着秋紅的小手,給她看手相:“唔,姑娘沒有父母緣……”
“切!”有父母緣就不會被賣進青樓了!高進忍不住冷哼。
秦三娘看到了她,笑靨如花的迎了上來:“高少爺,今兒個可把您給盼來了。”
姑娘們這才發現來了客人。啊呀驚呼,呈鳥獸散。
熱熱鬧鬧的大堂一下子變得冷冷清清的。
神算子很不爽,端起酒盅小抿一口:“高公子,你是不信命,還是信不過在下的算術?”
俗套的搭訕方式。這人八成是賣狗皮膏藥搞傳銷滴。高進懶得理他,起身對秦三娘拱拱手:“三娘,我去找秋紅。”
不等秦三娘開口,神算子便大笑:“高公子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之秘,不敢讓在下算啊?”
秦三娘的眼底掠過一抹驚疑,嘻笑道:“看大仙說的。京城裏誰不知道高公子可是銜着金鑰匙出生的貴人。他的命好着呢,用得着算嗎?高公子,秋紅在屋裏等着您呢。”
什麼破激將法!高進撩起袍角,冷着臉拾階而上。剛走到第三個台階上,身後又傳來了神算子中氣十足的聲音:“在下觀高公子印堂發青,有烏雲蓋頂之像。哎,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啊。”
“哎呀喂,大早上的,你這臭算卦的咒誰呢?”秦三娘使了個眼色。旺財捋着衣袖朝神算子撲了過去。
這人倒是有趣,費了老鼻子勁跑來花滿樓等她,卻連句吉利話都不說,竟然敢咒她的富貴到了頭。
“慢着。”高進轉過身來,眉眼帶笑,“小爺今天心情好,就陪你玩玩。”
神算子沖她做了個請坐的手勢:“請高公子報出生辰八字。”
秦三娘把旺財支了下去,親自給高進上了茶,退到另一桌,遠遠的坐下。
高進回到圓桌邊,依舊在他對面坐好,故意說出了她前世的生辰。
神算子捋着一縷鬍子,若有其事的掐指而算。很快,他沉下臉,極為不悅:“這個八字的主人根本就不是這世上的人。高公子這不是糊弄在下嗎?”
高進心底一驚,抱拳而笑:“開個玩笑,先生見諒。”又報了一個生辰,這回是她這一世的了。
神算子不跟她一般計較,接了八字又是一番掐算。片刻之後,他正色道:“高公子紅鸞星動,只怕姻緣近了。”
“那兄台能否算出高某會找一房什麼樣的妻室呢?”高進故意逗他,端起蓋碗,撥開茶葉,喝了一口。
神算子呵呵一笑,十分肯定的答道:“高公子是天生的駙馬命。”
“撲”,高進一口茶全噴了。
秦三娘應聲而起,緊張的絞着帕子:“高公子!”
“給本少爺打出去,招搖撞騙的死騙子。”高進猛的將手裏的蓋碗朝神算子扔了過去。丫丫的,連本姑娘是男是女都沒弄明白,就來胡謅什麼天生駙馬命!你才是天生的駙馬,你全家都是天生的駙馬!
秦三娘花容失色,撫着心口向高進陪不是。
突然,門口一陣喧嘩。周忠帶着幾個家丁沖了進來:“少爺,老爺讓您趕快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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