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澤丹戈多

第19章 澤丹戈多

突厥地處草原,盛產牛羊馬匹,卻缺鹽少鐵、物資匱乏。因此,在三公主的建議下,於關外設立了多處商寨,讓突厥商人和關內中原各國的商隊在這些商寨里進行貿易往來。

並頒下少量天狼商牌,凡持有天狼商牌的關內中原商隊,關外突厥軍隊、馬賊流寇,均不得襲擾,如有違者,天狼九牙‘定斬不饒’。

青原寨,正是眾多突厥關外商寨中的一座。

這日清晨,金色的太陽剛剛從地平線上升起,青草上掛着的露珠還未散去,每一顆露珠里都映有一輪初升的朝陽,這一輪輪的小太陽,掛在青草上,閃爍着點點晨光。

一支漓陽商隊在寨門開啟不久,便離開了青原寨,向漓陽錦州方向行去,商隊中有一駕裝飾奢華的馬車,特別惹眼。

如果不是馬車上掛着一面天狼商牌,那些馬賊流寇安放在青原寨內的眼線,早就傳訊出去,讓自家兄弟截殺這頭肥羊了。

不過,撐死膽兒大的,餓死膽兒小的。還是有幾個不知死的鬼,見這支商隊連一副弓箭都不帶就敢上路,便偷偷溜出城去,傳訊給自家兄弟,準備不留痕迹的截殺這支商隊。

青原寨的土製寨牆上,一個美到讓人窒息的突厥美人,望着那支漸漸遠行的漓陽商隊,目光冰冷得如一塊千古不化的萬年寒冰。

這支商隊是突厥杜宇營埋在漓陽的一枚暗子,這次讓他們不帶弓箭上路,由大汗麾下的六百‘巴佐狼騎’暗中護衛他們,便是她故意留下的破綻。

她想看看那個自以為帶了一張能改容換貌的陵魚面具,便想瞞天過海的漓陽兵部侍郎,能不能發現這個已經足夠顯眼的破綻。

結果,直至現在。那位太子伴讀都沒有發現這個破綻。他還真以為憑着一面天狼商牌,就能讓這支商隊一路行來無人搔擾。

整個天下,尤其是在突厥草原上,想要生存,靠得不是受人庇護,而是要靠自身的強大,才能生存下去。在草原上,連三歲的孩子都明白這個道理。可笑那位‘漓陽大人’卻想不透其中的關鍵。

就像昨晚離城的那幾個探子,他們才不管你是不是有天狼商牌的庇護,只要你的銀子夠多,實力夠弱,他們就敢搶你、殺你。

見奴知主,看來那位漓陽太子也不過如此,自己為大汗定下的‘連環計’,開局和預想中的一樣順利啊。

都說‘中原九國’地大物博,英才輩出。

前一句,倒是名符其實。后一句嘛。。。。。。自稱中原正統的九國,雖有千萬之眾,但除了那東越贅婿、西蜀昏君、北魏浪蕩子、漓陽的半片唇和黃長蟲、還有那個西楚的晏矮子,除此六人之外,能和自己一較智珠者,又有幾人?

。。。。。。

大雪營行至無常谷十裡外,遭遇到一百突厥游騎的襲擾,大雪營亡三人,傷五人。洪濤下令繼續前進,突厥游騎尾隨其後。

大雪營行至無常谷九裡外,一百突厥游騎再次發動襲擾,大雪營亡兩人,傷三人。洪濤下依然下令繼續前進。

大雪營行至無常谷山腳之下,這一路上,那一百突厥游騎共發動襲擊八次,大雪營亡三十一人,輕傷三十九人,重傷無。

洪濤下令,全軍結回型陣,原地防守,並命麾下斥候以突厥旗語,通知一直尾隨他們的突厥游騎。

“漓陽大雪營,依突厥草原古禮,發起‘澤丹戈多’請對方主將,現身應戰,若對方繼續不言而戰,大雪營將放棄輜重,上山固守待援。”

看到這裏,許多讀者肯定會有兩個疑問,為什麼突厥要這麼大費周章的佈局吃掉大雪營?

澤丹戈多又是什麼意思?

大雪營並不是一支一般意義上的強軍。實際上,大雪營是一隻斥候強軍。他們是整個錦州邊軍最靈敏的眼睛和耳朵。

每次大戰,大雪營這一千多人,都能更遠、更早的發現突厥大軍的軍情動向,他們更是所有突厥探馬游騎的噩夢。

滅了大雪營,錦州邊軍就等於瞎了一隻眼睛,聾了一隻耳朵、少了一隻利爪、拔掉一顆獠牙。

這一次突厥之所以這麼大費周章的精心佈局,就是為了吸引出一支‘沒有騎馬’的大雪營。

如果大雪營的人都騎了戰馬出來,別說是六百巴佐狼騎,就是六千巴佐狼騎,也一口吃不下這一千三百多個漓陽大雪營的將士。

至於大雪營為什麼不騎馬,除了之前寫過的‘擔心夜間行軍,損傷馬匹’之外,還有就是在那位突厥‘智帥’的精心設計之下,讓錦州邊軍的主帥和大雪營都誤以為這只是一次‘能減少漓陽權貴對大雪營惡感、沒有危險的普通護送行動’,漓陽缺好馬,大雪營為了節省不必要的馬匹損耗,才上了這個惡當。

至於‘澤丹戈多’則是草原上一種無論是突厥,還是北漭都遵循至今的古禮,‘榮耀決鬥’就是‘澤丹戈多’的譯語。

草原部落之間,當兩方實力相近,無法在短時間內全殲對方的時候,就可以向對方發起澤丹戈多,雙方放棄地利、在平原上一決勝負,彼此不將對方殺至全軍覆沒,便不食不眠、死戰不退。

大雪營雖然無馬,但如果他們放棄輜重上山固守,先不說山路崎嶇坡陡,馬匹的機動性幾乎降至為零,就是能騎着馬往山上沖,那些高高騎在馬上的突厥騎士也會成為山上守軍的箭靶子。

如此一來,突厥游騎倚為絕對優勢的騎射,便不復存在了。

而且,只要大雪營上山固守一天一夜,錦州邊軍就會派出大軍來接應沒有按時歸營的大雪營。

所以,那位突厥智帥才會大費周章的讓大雪營接應護送那位‘不能離開笨重馬車的貴人’

她就是要讓大雪營無法上山‘固守待援’。

甚至,就連大雪營會‘全營以死墊后’都在那位美得令人窒息卻又冷峻如冰的突厥‘智帥’的‘預料之中’。

洪濤能成為大雪營的主將,可不光是因為他‘老好人’的性格。他要是沒有幾把刷子,又怎能讓大雪營的這幫‘英雄好漢’們心服口服。

他在岑溪口中得知那位馬車中的貴人‘因為特殊的原因,不能長時間離開馬車’時,就看清了那位突厥‘智帥’的佈局。

所以,他才會讓斥候用突厥旗語向對方發出‘澤丹戈多’。

既然對方之前一直沒有動‘馬車裏的貴人’就說明在他們心裏,大雪營的生死,要重於那位‘馬車裏的貴人’。

以大雪營的死,換馬車裏的‘人’活,這筆帳對突厥人來說,划得來。

至於說,突厥游騎想把大雪營和馬車裏的貴人一網打盡?

呵呵,想多了,除非馬車裏面坐的是當今陛下,要不然明知大家會一起玩兒完,大雪營吃撐了才會給他陪葬。

再者說,要是當今陛下真在這馬車裏,不說錦州邊軍這邊會全軍出動來護駕接應,就是突厥那邊也不會放着龍肝不吃,卻來啃大雪營這隻熊掌。

果然如洪濤所料。

半個時辰后,從山谷的另一側又殺出了五百突厥精騎。

果然如洪濤所料,突厥巴佐狼騎的主將接受了大雪營發出的澤丹戈多。

雙方折箭立誓,突厥放馬車和三十六護衛離開。

同時,突厥也會派出五十精騎和車隊一起行至到無常谷二十裡外停住,然後放出紅色焰火,在山角下的突厥精騎和大雪營將士,看到紅色焰火便會開戰,雙方死戰到底,不食不眠、不勝不退。

當大雪營戰損過半的時候,會再次放出紅色焰火,那五十突厥精騎看到焰火后,就得扔掉他們身上所有的箭支,然後驅馬遠離車隊三里之外,並不得繼續尾隨。

車隊會在他們棄箭退出三里之後,放出藍色焰火。山腳下的大雪營看到藍色焰火之後,會繼續在平原上和突厥騎兵開戰。

若是那五十突厥精騎去而復返,車隊就會繼續放出藍色焰火,山腳下的大雪營就會放棄與突厥精騎的纏鬥,退至山上,固守待援。

如果,車隊在突厥五十精騎守信沒有繼續尾隨的情況下,還是放出藍色焰火,讓大雪營上山固守待援的話。

那五十精騎也會再次放出紅色焰火,並纏住車隊。而突厥精騎也會放棄進攻上山固守的大雪營,迅速追上車隊,並將之全殲。

對突厥來說,戰損一半的大雪營對他們的威脅和滿員的大雪營沒差多少,一半老兵帶一半新兵,用不了三兩個月,就會讓大雪營的實力至少恢復到原本的九成。

對大雪營來說,突厥想要滅掉戰損過半的大雪營,最少也需要兩個時辰,有了這兩個時辰,巴佐狼騎再想追擊車隊就做不到了。

這樣一來,雙方都達成了自己心中的目的。也能最大限度的杜絕彼此言而無信的可能性。

五百五十突厥精騎與大雪營一千二百九十四名將士在無常谷外,彼此相隔三百步列陣相對。

大雪營結成回型陣,在陣中間整齊的放置着之前陣亡的三十一具遺體,他們不是平躺在地上,而是三人或四人一組,彼此靠背而坐。

除去做為‘種子’護送馬車離開的三十六騎之外,大雪營全營一千三百二十五人,今日同生共死!

“兄弟們,吼幾嗓子咱們‘大雪營的號子’給老薺他們送行。”

此時,大雪營主將洪濤的身上,哪還有一點平日裏那副慈眉善目的溫順模樣,他此刻就彷彿被那個大雪營中的武瘋子‘薺武夫上身了’一樣,全身上下都散發出一股‘生人匆近’的彪炳殺氣。

“喝碗酒,撒泡尿,大雪營的漢子披征袍!(那個披征袍、嘿、披征袍)”

(此處可以用梁家輝、張曼玉版《新龍門客棧》裏面那個無名小曲的調來唱,各位看客自己哼唱一下聽聽。)

一千二百九十四人幾呼吼出了萬人的聲勢。

在徐虓這些離開的‘大雪營種子’的耳中,他們聽到卻是大雪營一千三百二十五名手足袍澤,用生命吼出的滔天戰意。

這一刻,包括徐虓這個剛剛加入大雪營一天的新兵在內,三十六名‘大雪營種子’全都血貫瞳仁!

徐虓伸手‘拽斷了’綁在黃塵弓上的肩繩,‘持弓抽箭’調轉馬頭就要衝回去,此時此刻,哪還管什麼軍令如山,他只想與這些好漢子同生共死。

包括馮淵在內的其他人也全都抽弓搭箭,調轉馬頭要和徐虓一起沖回去,可是有一個人卻擋在了他們的前面。

這個人就是大雪營的都尉副統領‘薺武夫!’

“不想讓他們死不瞑目,就給我繼續執行主將的軍令。”

薺武夫咬牙低吼道。徐虓看到他握刀的手指關節,因為握得太緊而沒有一點血色,徐虓還看到薺武夫說話的時候,嘴角流出一縷鮮血,那是他咬掉了嘴唇和舌尖上的嫩肉所致。

“突厥的狼崽子們,我徐虓記清你們的臉了,咱們有帳不怕算。”

徐虓衝著遠處那些與大雪營對持的巴佐狼騎大聲吼道,然後狠狠瞪了一眼吊在車隊不遠處的那五十個突厥跟屁蟲,重新調轉馬頭回到了馬車附近。其餘的大雪營‘種子’也和徐虓一樣催馬回到了馬車的附近。

薺武夫心裏暗暗鬆了一口氣,這個新來的小子,的確有點門道。既視死如歸,又能在最短的時間裏壓下心頭的憤怒與衝動,之前也是他最早發現商隊的蹊蹺和想到這次突厥真正的目的是要吃掉大雪營。

而且,看他之前的身手,雖然只是四品武者的實力,卻能把力量、速度、反應,發揮到極致,出刀沒有一點拖泥帶水的滯阻。

剛剛要不是他最後那句‘記清了突厥的臉,有帳不怕算。’恐怕自己也會壓抑不住心頭的衝動,調轉馬頭沖回去送死。

‘洪胖子啊,你還真給我找了一個好幫手。’

“披征袍,刀出鞘,龍潭虎穴也敢走一遭!(那個走一遭,嘿、走一遭)”

看到徐虓等人沒有再衝上來,洪濤和大雪營其他將士心裏的石頭,終於放了下來,豪邁的吼聲再次響徹天地。

半個時辰之後,一道赤紅色的焰火衝天而起。

徐虓和尾隨監視他們的五十巴佐狼騎都在無常谷外二十里處停了下來。

每一個騎在馬上的大雪營‘種子’都緊緊握住了手中的弓刀,以無比堅毅的意志,控制着自己不要殺回去‘送死’。

同一時間,那五百五十名巴佐狼騎的主將把手中彎刀向前狠狠的一甩,一馬當先,帶頭向著結陣防守的大雪營沖了過去。

“嗚嗚嗚嗚嗚嗚嗚!”

“哦哦哦哦哦哦哦!”

這些巴佐狼騎一邊策馬疾沖,一邊發出興奮的怪叫。

他們是突厥大汗帳前最精銳的騎戰精兵,是宿衛四‘怯薛’中的巴佐狼騎,早就在前線的軍報中無數次的聽說過這隻漓陽邊軍中最精銳悍勇的大雪營。

沒和我們四‘怯薛’打過,就敢自稱最精銳悍勇,問過老子手中的彎刀和弓箭了沒有?

大雪營這次出營雖然沒有騎乘馬匹,但平日行軍作戰時的裝備卻一樣沒有少戴,每人一面重五十斤的精鐵盾牌是他們平日訓練時的負重之一。

(寫這段的時候,老漢想起以前二十三四歲在工廠上班時,廠子裏有一種直徑30厘米、厚15厘米的鐵盤兒,一個20斤,我們平時就是從早上八點開始,晚上八點結束,中午的時候休息1個小時。把這些鐵盤從庫房搬到一百米外的廠房裏。那個時候,我們一個人最少都拿兩盤,有力氣大的一次能搬4盤兒。就是那些十八九的小姑娘,一次都最少能搬1盤。老漢就是根據這個過去的親身經歷,才把盾牌的重量設置為50斤的。大雪營都是職業軍人,總不能還不如我們這些普通老百姓吧。老漢之前就說過,會認真尊重每一個角色,哪怕他們是連名字都沒有龍套,老漢也不會敷衍他們。)

在戰時,這些盾牌就是構築防禦陣型的必備之物。

因為,那些巴佐狼騎衝刺的速度極快。

所以,在一開始,主將洪濤就完全放棄了用弓箭拒敵的想法。

回型陣的最外圈由大雪營里那些身強骨壯的力士持盾而守,一群身形不高卻兩腿頗粗的健卒‘弓步矮身’把雙手合握着的盾牌‘推擋’在持盾力士們的下半身前,合構成了一道由‘人’築成的拒馬。

他們憑着血肉之軀,硬生生的擋住了那些巴佐狼騎藉著馬力發起的一次又一次的衝鋒。

一個力士倒下了,馬上會有另一個力士從後面衝上去,拾起他們的盾牌,繼續頂在前面。

在這道‘人形拒馬’的身後,就是一個個把用來‘劈砸扎刺’的兩尺錐頭短棒與手中的五尺步戰短槍‘通過特製銷簧’連接成‘七尺馬戰長槍’的‘刺馬長槍兵’。(有知道老漢這個靈感來源於哪部電影的嗎?)

他們手中長槍的每一次前刺,都會扎穿那些突厥戰馬脖子上的‘要害’,讓它們在極短的時間內,就因為流血過多或是頸骨碎裂,而倒地不起。(2尺=66。66厘米;5尺=1。66米;7尺=2。33米;看到這裏拿出捲尺量看長度的書友,請自覺到書評區單獨蓋樓留言。)

至於那些摔落下馬的突厥騎士,長槍手們不會把時間浪費在他們這些身手敏捷之敵的身上。自有大雪營里的那些神射手來收拾他們。

雖然,那些大雪營的神射手,做不到像徐虓那樣能連射二十連珠箭的誇張程度,但連射三箭還是難不倒他們的,甚至有的人可以連射十箭。

那些從戰馬上猛然落地的突厥騎士,雖然身手敏捷,但因為突然失去了戰馬,讓他們的動作還是有了一絲遲緩,這一絲遲緩就成了他們的催命符,他們躲得過一箭兩箭,但極少有人能躲得過三箭,而那些能躲得過三箭的突厥騎士,這樣的人都會受到大雪營神射手們的‘特殊照顧’。

“看把你狗頂的厲害的,三根兒‘鐵麵條’喂不飽你,爺們兒給你再加十根兒!”

巴佐狼騎的第一波疾攻,以突厥騎士和戰馬各留下了二十具屍體而告終。

“刀出鞘,膽氣豪,千軍萬馬咱也不能孬!(那個不能孬,嘿、不能孬)”

豪邁雄渾的‘大雪營號子’在戰場上再次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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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涼王前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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