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受傷
凰湖畔。
靠近岸邊的湖水不知被多少鮮血染成一片赤紅。死屍交相枕卧，斷兵殘甲遺棄滿地。隨着靈獒部士卒悍不畏死地反覆衝擊，凰湖部的湖岸防線終於抵擋不住，八成兵力戰死，余部在湖面戰船的掩護下泅渡而逃，但也大多遭到岸上靈獒軍團的狙殺，生者寥寥。
岸上的防禦既已土崩瓦解，凰湖部的戰船也不敢靠岸太近，只是在三四十丈外逡巡不定，似在嚴密監視敵方大軍下一階段的舉措。
靈獒一方在徹底控制岸上之後，立即重新組織鐵盾軍防護着數百名攜滿羽箭的弓弩手駐紮岸邊，以防敵人戰船襲擾。大隊人馬除了專門負責運送水面戰船的運輸隊伍，其餘盡皆原地修整養精蓄銳，以準備跨湖發起總攻。
雨褐子業已駕臨作為前線的此地，眺望着湖面上凰湖部的艨艟巨艦，臉上露出凝重的表情。
“凰湖幾乎可以說是五部七十二落中唯一以湖泊為根據的部落了。他們經營此地數百年，水師便也發展了數百年，其各類戰船一應俱全，協同配合天衣無縫。數量雖沒有我們批量趕製的快船走舸多，但仍在各方面居於優勢。這一仗，甚至要比先前攻破天梟還艱難。”雨櫟在他身後淡然道。
“我們靈獒畢竟只是最近幾年才開始加強水上戰力，若是一下就跟凰湖比肩倒還奇怪了。”雨褐子不以為意地笑笑，“不過蟻多咬死象，本座糾集那麼多小部落的丁壯也就是為了今天。”
雨櫟嗤之以鼻：“狼主還真是不把人命放在心上。”
雨褐子也不在意，又道：“其他三面方向也取得了突破，凰湖全族已受困於水上，犬狨神之悲插翅也難飛了。雨櫟，你稍後發信於那三路統帥，到時以本座狼頭印記為號，同時發起進攻。”
雨櫟點頭表示記下。他們二人面前，已經擺滿了大小形狀都近乎一致的走舸快船，每艘可載大約六人。其船頭架設一座小型硬弩，旁邊配有二十枚鋼錐弩箭；船幫高過人腹，坐於其中的士卒略一弓身便能完全避在其後。船首船幫之外，全都蒙以整塊牛皮，防護可謂周全。
第一批近三千艘衝鋒快船隻用了半炷香時間便集結於此，部分已被推入湖水當中，隨時可以載上士卒出發。
大量穿着打扮異於靈獒族人的丁壯男子出現，看樣子將作為第一波登船沖入湖中的先頭部隊。雨褐子所言不假，這段時間被靈獒征服的弱小部落盡皆淪為附庸從屬，在其威壓下不得不派出族中勇士為之效力。攻破天梟、襲擾慕葒、阻截聯軍等役，雨褐子都未讓這些戰力低下的“僕從軍”上場，原來是打算集中用於凰湖這一戰。
看着眼前大軍兵強馬壯、準備停當的情景，雨褐子滿意地撫掌，轉而又回頭看向軍陣後方，眼中閃過一絲不悅。
“狼主無需擔心慕葒與幼狽。蒙斛哥才發出消息不久，他們起碼也得半個時辰才能趕到此處，沿途再處處遭遇我們的伏擊，更是行進速度大減。”
“哼，紙洛消息已至，幼狽神骨到手。本座之意，也沒有必要再與他們兩部多做糾纏，但他們硬要往死路上走，不妨送其一程。”
“蒙邏哥大人、溫台大人、南院幕使都已趕回，狼主想留下誰來阻擋這兩大部落？”
雨褐子擺擺手道：“誰也不用留下。一個時辰內全軍務必登船出發，岸上寸兵不遺片板不留，這浩瀚凰湖便是對他們最好的阻擋！”其話音甫落，一枚黑色狼頭印記自其手臂掠出飛入高空，轉眼放大如牌樓一般，面目猙獰似擇人慾噬。
所有聽命於靈獒的士兵愣愣地抬頭看去，意識到那便是發起總攻的訊號，旋即在各自頭目的喝令下飛快地搬船下水。僅僅片刻時間，數十艘快船走舸已密佈於湖岸邊，全速向著那些發覺這邊異狀而靠近過來查探的凰湖戰船衝殺過去。
……
護送傷員的隊伍抵達幼狽時，浣心園的大火已得以撲滅，但曾經生意盎然充滿自然氣息的景色被一片焦炭瓦礫取代，唯獨那頂粉白色的碩大帳篷幾乎未傷分毫。
小呦臉頰上淚痕未乾，頹然坐於自己的床榻上，原本靈動活潑的色彩從眼神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悲傷、自責……與絕望。
數名侍療官站在一旁，亦是相對無言。
這時，一名侍女急匆匆地從帳外趕來，還沒進得其中便高聲道：“靈女殿下，靈女殿下！玫瑛衛派人回來了，全是傷員，急需侍療衛救助！”
聽到稟報，小呦眼神中亮起一抹光彩，站起身來問道：“你、你說狼主他們回來了？”
“不是、不是狼主，全是受傷的姐妹，支援慕葒部撤回來了——”
不待侍女說完，小呦已經恍然，立即跑出帳外前往迎接。眾侍療官聽聞傷員之事也不敢怠慢，立刻集合留在部中的人手跟隨小呦過去。
遠遠地，小呦便望見好些已不良於行的受傷女子在同伴的攙扶或背負下，進入浣心園等待侍療衛醫治。
人群中，負責率領這支傷員護送隊伍的玫瑛衛乙字組長小吩瞧見小呦后，立即前來參見，在儘快陳述了擊殺完顏弼、救援凰湖部等重要情況后，心急如焚地道：“……靈女殿下，不知部中是否還有當初救醒你的丹藥？”
“救醒我……”小呦雙眼驀然睜大，“怎麼回事？難道又有姐妹被——”
小吩痛恨道：“我們在返回族中的路上，遭遇了……遭遇了紙洛和他的部下。他們好像急於趕去哪裏，一照面便使出‘毒桀刺’打傷了好多姐妹……”
小呦已心傷得全身發抖，立刻吩咐侍療衛去取鎮心丹，隨即苦笑道：“他們定然是把你們當成了追兵，才會這般如驚弓之鳥。”
小吩不明白為何自己的隊伍會成為追兵，但還是繼續道：“……雙方就此開戰，我與丁字組長還有戴姑娘合力與紙洛交手。紙洛許是見無法速勝便決意撤離，我們攔他不住，又想起之前靈女殿下你中毒桀刺后的嚴重情況，便不敢耽擱地先往族中返回以取丹藥。”
“上次我是被狼主麾下運功治癒的，並非全靠鎮心丹。而這丹藥聽侍療官說只能護住心脈一時……”
“那、那豈不是要讓狼主麾下趕回來了？”
小呦咬着嘴唇，心中天人交戰：若是叫回夏寒，幼狽部兩千外援軍團也勢必跟隨，搞不好連慕葒部也會心生動搖，從而使三部聯軍瓦解、靈獒更加得勢；若不叫回夏寒，只以鎮心丹維持傷者生機，卻不知她們能堅持到幾時……
這時卻又聽小吩像是自言自語地道：“……可是、可是不光丁字組長和小嚀受此毒招，戴姑娘也……”
“什麼？！戴姑娘她——”
“不錯，”一個稍顯冰冷的聲音在小吩身後響起，“但我不需要鎮心丹，只需小呦你提供一個僻靜無人的住所，我自行運功療傷即可。”
小呦循聲望去，正好看到戴情略顯蒼白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