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吾身雖逝，天梟不滅
大陣之中，林立的旗幟四周漸漸膨脹開一團團瑩黃光暈，方圓達到五丈，每一團都幾乎能將上百名狼兵覆蓋其內，如同天上的陽光普照。
被光暈照耀的狼兵，像是一下子吃了什麼大補之葯，不光力氣、速度提升了好幾分，甚至其可以運用的瞳力也突飛猛進連漲數級。以至於低階灰瞳存在的實力驟然達到了大道巔峰，而原本就是灰瞳大道者則不可思議地獲得黃瞳境才能爆發出的威能。
突入陣內的靈獒甲士沒想到自己的敵人竟莫名其妙地集體提升了瞳力境界，堪堪佔據的上風轉眼拱手讓人，一時間被殺得落花流水。
除了八魁以及那些身穿黑袍的黃瞳存在尚能力戰不退，十之七八的靈獒部人馬都被絞殺在大陣中，尚未沖將進去的也心生畏怯徘徊不前。
眼見局勢再度有所逆轉，天梟部一方士氣大振，以風語幢狼騎兵為首的反擊軍團甚至將戰場引到了大陣之外，藉助機動優勢對靈獒部尚未投入戰鬥的人馬來回進行着騷擾，而一旦遇到對方擊中精銳力量反制，便立刻退回大陣，接受瑩黃光暈的增益。
這樣有些無賴的打法讓眾靈獒甲士無不恨得牙根痒痒，卻又無可奈何。
夏寒嘖嘖不已，贊道：“阿匹佬大陣竟然如此厲害，這不相當於平白無故給己方這邊增加了一大群黃瞳高手么。”
戴情道：“不然。厲害的是那幾個祭壇，居然能夠將吸納的瞳力放大化，再以人人都可借用的形勢釋放出來。而大陣只不過是藉助了這一奇特功效罷了。”
祭壇上的一眾黃瞳存在果然沒有因為瞳力流逝過大而退出者，再加上一隊狼兵專門往來提供着回復丹藥，使得維持整個大陣的瞳力增幅效果綿延不消。
然而好景不長，靈獒部很快也改變了進攻手段。
他們以一名黃瞳固色境高階戰力為核心，輔以數名低階黃瞳，組成多個戰鬥力極為強悍的精銳小組，開始集中力量各自攻打雲集在某一旗幟下的天梟狼兵。
不同於先前的全軍沖陣，靈獒部改為了重點進攻，偌大的廣闊地帶中只剩下少數幾個方向爆發出激烈的吶喊廝殺聲。
大陣中釋放瑩黃光暈的旗幟似乎都是平均分配祭壇所吸納的瞳力，無法相互之間轉移，再加上能於光暈中享受實力增幅的狼兵數量大概有限，遭到集火衝擊的狼兵只能依靠有限的人數抵擋進攻並護衛旗幟。即便周圍的友軍沒有承受猛攻的壓力，也無法形成先前的掎角之勢了。
溫台召出數十道銳利風蛇將眼前的兩名灰瞳狼兵絞殺成一團血霧，進而離這片區域的增幅旗幟只有不到一丈的距離。其他黃瞳存在也在周圍互相掩護着繼續突進，擊潰眼前這一組受到增幅的天梟人馬只是時間問題了。
隨着最後幾名狼兵胸膛噴血地倒在地上，溫台翻身躍至那已無人護衛的旗幟上方，雙手屈指成爪，伴隨着咻咻作響的風蛇狠然抓下，一把將之生生抽出地面，其手臂上螺旋狂舞的勁風像是毒蛇一般竄上旗杆，三下五除二便將它絞得粉碎。
“果然有些古怪。這些狼兵定然是吃下了什麼符水或是丹藥，才能得到此陣的增幅。若不是我們時間緊迫，只要耗上幾個時辰對方搞不好會不攻自破。”溫台拍拍手上的塵埃，轉頭查看起其它小組的進展。
與這邊相似，好幾個小組都已完成拔除旗幟的任務，阿匹佬大陣的邊緣頓時被破開好幾個缺口，重整士氣后的靈獒大軍再度長驅直入，搶佔天梟部丟失掉的陣地。
術烈見此目欲噴火，但想到眼下整個大陣只是傷及了皮毛，敵軍想要完勝還有的是代價需要付出，便強自冷靜了下來，將灌注瞳力入祭壇的速度又加快了幾分。
其它三部也為天梟面臨的戰況感到擔憂。小咪悄悄地在夏寒耳邊問道：“那陣前雙方死了那麼多人，狼主你再施展先前那個神通是不是更加厲害呀？”
夏寒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趕緊擺手道：“拉倒吧，剛才揮那一劍可是要了我半條老命，現在都沒緩過來呢。”
戴情白了他一眼：“誰叫你逞強來着？下次再不聽招呼，我可不管你了。”
夏寒撓撓頭，連他自己也沒弄清楚當時怎麼就頭腦一熱，去與兩大黃瞳高手正面相抗，還不可思議地放了個大招。難道與小呦給他的神骨之靈有什麼關聯？
豈料就在此時，阿匹佬大陣中異變又起。
靠外圍的五六個旗幟已經全被拔除，靈獒人馬在佔據其地后卻出人意料地停止了進攻。其大軍後方耀眼黃芒一閃之下，在半空中出現一個身披貂裘豹氅的英武身影。
正是靈獒狼主，雨褐子。
只見他雙臂往外一分，赫然凝結成一柄黃霧籠罩的長弓，隨後其瞳中黃芒每閃爍一下，便每在弓上出現一支光暈繚繞的利箭。
“他這是……不好！”術烈先是有些疑惑，隨即失聲大呼。
他聲音剛起，雨褐子已連續釋放出六道箭矢，在“咻咻”厲嘯中不偏不倚地射向那些被拔除旗幟原本所插的地點，繼而靈光一閃消失在了其中。
夏寒兀自有些奇怪，沒明白雨褐子這是何意，卻在下一瞬被術烈的惶恐叫喊聲給吸引了注意。
“諸位快快停止與祭壇的聯繫！雨褐子那廝……”術烈當先停住了瞳力的灌輸，但跋龍慕葒驍等人卻反應不及，愣神之下臉色驟然變得難看起來，繼而全都像是憑空挨了一掌般退步欲倒。
祭壇之中，像是侵入了什麼極其可怕的東西，順着眾人灌注的瞳力直接侵蝕到了他們自身。
小唯反應稍快，但也沒能逃過一劫。
“噝噝”的怪聲從各個祭壇內響起，赫然竄出一條條兀自扭曲着軀幹的斑斕小蛇，在它們躍起在半空的瞬間，祭壇紛紛碎裂，四大部落在祭壇上的人全都狂噴鮮血！
夏寒驚駭交加，不知何以出現此等危急的情況，連忙上前接住頹然跌落下來的小唯，二話不說喚出冰藍光珠為其治療。
“同化瞳力……雨褐子用吞噬這種最殘忍的辦法，同化了我們的瞳力……”小唯雖然反應稍快，但仍然沒能逃過一劫。
四大部落在此間的黃瞳高手頃刻間齊齊負傷，連瞳力都幾乎損失過半。
那些斑斕小蛇也已然在吞噬了過度瞳力后爆體而亡，化作一片片血雨灑下。眾人卻透過這朦朧的腥紅，看到整個大陣的瑩黃光芒如退潮般迅速消散，天梟一方再無增幅光暈可享，整支軍隊再無翻盤希望可言。
“可惡……可惡！他媽的雨褐子就是一個瘋子！為了破我們的大陣竟然抓來了‘殉血蛇’，難道就不怕整個靈獒部都遭到報應么？！”兀赤口溢鮮血，捶胸頓足道。
他也是少數幾個快速反應過來的人之一，只是比小唯受到的傷輕一些而已。
震撼人心的喊殺聲再度響徹四野。血濺百步，死屍橫飛，兩個部落的人好似都殺紅了眼。靈獒大軍這次傾巢而出，阿匹佬大陣在他們看來已經成了坍塌的廢物，任由他們踐踏宰割。
碎作殘塊的祭壇前，術烈像是瞬間老去數十歲一般，面如死灰地看着眼前的喋血戰場，忽而仰天狂笑起來。
大陣的三分之一淪陷，留在後方的狼兵精銳預備隊齊齊俯身叩拜術烈之後，轉身吶喊着沖向已屍橫遍野的戰場……
大陣的一半淪陷，那十餘個百戰未死的黃瞳宿將在術烈面前歃血起誓，抱着必死之心直向八魁而去……
幾個碩大的銀色狼頭印記爆開在那些木屋和營帳的頭頂。數千狼兵從裏面出來，但僅僅是匯聚到了術烈的身後，用一種悲憤……卻又決然的目光緊盯着戰場，與天空。
“術烈兄，你真的要……”
術烈打斷了跋龍的話：“事到如今，已別無他法。雨褐子和靈獒部已經變成了一個怪物……神殿不罰他，就只好由另一個怪物來罰。”
“哎……”跋龍長嘆。
下一刻，術烈凝聚畢身瞳力“嗷嗚”清嘯而出，其身後的幾千狼兵也抬頭長鳴。
高高在上的遼闊篷頂竟在這時飄落而下，盪過所有人的頭頂。
夏寒茫然望去，心驚地發現飄蕩下來的篷頂垂落在他們的背後，在足可遮天蔽日的表面上赫然鐫刻着一隻似狼似犬的巨怪頭顱。
術烈飛身而起，迎着遠處雨褐子淡然的眼神，面露猙獰之中，竟運起十成功力的駕烈爪對着自己胸膛一劃而下，繼而轉身任由如赤練般的血幕潑灑在那鐫刻的怪物頭顱上。
血腥的氣息瀰漫整個天地間，夏寒呆若木雞地看着那數千狼兵也如法炮製，割裂自己的胸膛，盡情潑灑出一腔熱血。
篷頂表面上，怪物的頭顱變得赤紅，雙眼也變得赤紅。隨着彷彿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咆哮聲響起，一顆大如樓閣的巨狼頭顱撕開浸滿鮮血的篷頂表面，緩緩探了出來，齜起獠牙對準了幾千個小如螻蟻的狼兵。
迎向這洪荒巨狼要吞噬一切的血盆大口，所有的狼兵含血高呼着，讓作為旁觀者的夏寒在這一刻忘記了驚嘆，忘記了恐懼，忘記了所有的情緒——
“吾身雖逝，天梟不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