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騙人錢財終害己 回頭已晚家難回
劉繼銀仍然面帶微笑,說:“業發,咱倆同命相憐,我也輸了,咱倆無論如何得翻本,你還有錢嗎?沒有我借給你,我帶的有,你要多少?”
業發急了:“我不借,再賭一把。”
趙正凱問:“你還有賭資?”
“我還有豆腐店,總值十個大洋吧?十個大洋一把清。”業發咬咬牙拼上了。
同村有人拉了拉業發勸道:“業發,算了,甭玩了。”
劉繼銀從口袋裏拿出十塊銀元,碼成一摞,斜着眼睛冷冷地說:“哎!我說這就不對了,你們不玩也就算了,他想玩,你們不讓他玩,都不玩了,我咋翻本。別扯屁淡。”
村裡人不好再說什麼,他們心向著業發,圍站在他身後為他打氣。付瑞年早就溜走了。趙正凱取十個大洋整齊地碼在桌子上。這次輪到業發發牌,業發正要洗牌,手被劉繼銀按住:“我們都押上了真金白銀,你押的豆腐房總該有個憑證吧?”
業發問:“那你說么搞法?”
“留個字據,玉才,把筆墨紙硯拿出來。”劉繼銀找劉玉才要來文房四寶,寫下字據:
我古業發願意將豆腐房贈給拿此字據的人
證人:趙正凱,劉繼銀
寫完他念了一遍,要古業發畫押。然後他和趙正凱在證人旁也都畫了押。
業發押上字據后,開始發牌。豆大的汗珠從業發的臉上滾下,他顫顫地把牌抓到手裏,小心地把牌一點點搓開,生怕財運跑了。
“哈哈!我的是大牌,我贏了。”業發高興地把牌遞給眾人看,然後把牌攤在桌面上就拿錢。
劉繼銀黑着臉把牌面一扣,推進骨牌堆里,也不讓人看:“我輸了。”
“慢!我的牌還沒打開呢!”趙正凱慢條斯理地一張張地把牌翻開。他手上的牌,正好比業發大一點。
業發輸了,輸得不可思議,他暈糟糟地坐在那裏,像神像一樣,目光發直。村裏的閑漢們這時也起了憐憫之心。趙正凱站起身,把銀元和字據都裝進衣兜,說:“古大哥,不好意思,請帶我去豆腐房吧!”
終於有人看不下去了,鼓起了勇氣解勸:“這位趙兄弟,年關到了,豆腐房也搬不走,字據在你手上,好賴讓人家過個年吧!年後再收行不?”
趙正凱對眾人說道:“我是外鄉人,又不會打豆腐,要他豆腐房有何用?誰若替他付了這十塊大洋,我就把這豆腐房的字據交給他。”
提到十塊銀元,可難倒了眾鄉親。這群閑漢誰也出不起,只好默不作聲地圍在業發身前,都陰沉着臉,一動不動的瞪着趙正凱。
倒是劉繼銀腦子轉得快,“我看這樣吧!天冷你也沒地方住,今晚你就住進豆腐房,讓豆腐娘子陪你過一夜,賭債兩清了,好不好?”
“好你媽個頭!”一聲炸雷響起。堂堂七尺男兒,哪能讓妻子受辱?古業發如狂怒的雄獅,站起身猛地一推桌子。可憐自作聰明的劉繼銀,今天也確實糊塗,嘴不把關,戳到古業發的痛處。
他打牌是強手,打架卻不中用,連桌子被古業發一起推撞到背後牆上,“哎喲!”一聲,痛得雙手捂住肚子,只聽啪嗒幾聲,幾張骨牌竟從他袖裏跳出來。
“狗日出千。”古業發恍然大悟,隔着桌子伸手抓住劉繼銀的頭髮,把他的頭使勁朝桌子上磕。
趙正凱眼見同伴被打豈能不幫,一手去擋業發的手,一手握拳擊向業發麵門。他人高馬大,打起架來比劉繼銀強多了。
業發見他居然還手,大叫一聲:“來的好。”立馬鬆開劉繼銀,倒轉身來專心對付趙正凱。左臂一縮回、一抬肘、一翻掌,隔開趙正凱的手。頭一低,躲開來拳,而右手勾拳擊向趙正凱的左臉。劉繼銀被放開后,正準備起身攻擊古業發後背,被業發餘光探知。古業發飛起右腳猛地一蹬桌子,那桌子再次將劉繼銀推撞到對面牆上。劉繼銀“哎喲!”一聲慘叫,趴在桌上,肋骨似乎斷了。
趙正凱見勢不妙,從腰間摸出匕首來。古業發眼疾手快,左拳揮過去擊在他的眼眶上,收腿回來用膝蓋猛擊他的襠部,趁趙正凱痛得彎腰之時,雙手抓住趙的右手,翻轉匕首推進他的腰間。趙正凱只得鬆開匕手。古業發又用膝蓋將匕手頂進他的腰裏,直沒木柄。這一串動作連貫、迅速、兇狠,眾人還未來得及看清,就見古業發從趙正凱腰間拔出匕首,左手按下趙正凱的頭,右手將匕手猛地扎進趙正凱后心。
冬天裏人穿着棉衣本就臃腫,那趙正凱也是人強馬壯,可他遠不如古業發靈活。以為聯手做局能訛上一筆,卻沒想到在這裏把小命給送了。
眾人見鬧大了,慌不迭四散而跑。古業發拔出匕首,在趙正凱身上擦了幾下,看了看匕首,見很精緻,隨手把它別進腰帶里,又把桌上的錢全都掃進衣袋,面色如常地穿上襖子,挑着豆腐擔子揚長而去。
“爸!剛才有人去咱家說你把豆腐店輸了,媽叫我來喊你回去。”剛走出劉玉才家門沒幾步,就碰到兒子。他也不搭話,沉默着拉著兒子朝家走去。
天已黑了,陰沉沉的,暗無月光。父子倆趕到家門口,室里無燈,門關得嚴嚴實實的。業發心裏有點發慌,輕敲了下門,沒人應。兒子上前推門,門卻從裏面閂住了,推不開。兒子繼續拍拍門環,好半天也無人答應。
業發這才覺得慌了神,心裏急,出言央求:“麗英,快開門,都是我不好,我跟你認錯。現在出了急事,先開門,再晚了來不及了。”屋內還是無人回答。
他從腰裏掏出匕首挑開門閂,進屋去摸火柴點燈,忽感到頭被碰了一下。業發暗叫一聲不好,伸手向上摸去,竟摸到一條搖搖晃晃的腿!業發跳上桌台,割斷繩子,把上吊的妻子放下,然而妻子早已經氣絕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