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世禮打開自己的信,師父留的是一幅畫,叫“五步圖”。那幅畫算不上精品,畫中一顆樹,畫的一角寫首小詩:“此樹是我栽,紫氣東邊來。人在世上走,佛在土中埋。”這是什麼意思,世禮百思不得其解。
世禮拿給釋友看,釋友也不解,便說:“師父定是留下什麼給你,也許你現在用不上,所以想不到,他日用時,定能想起來,這句話師弟謹記就是了。想起師父對我倆,恩情重於父母。今天你來了,咱們一同祭奠師父,告慰他老人家在天之靈。”
釋友主持七俠結義典禮之後,李世義說:“我年齡偏小,承蒙各位兄弟抬舉,做了‘七俠’之首,我受之有愧,但又義不容辭。這樣吧,咱們不以兄弟相稱,相互間只叫名字。雖然不稱兄弟,但義結同心,勝似兄弟。只要我們心心相應,世俗之稱就免了。侯兄,你還回山店,多留心洋河那支部隊,要是能把他們搞過來,我們的實力將會大增。世禮,你同英姑一起就在這裏發動民眾,我先隨龔兄他們去廟仙,咱們分頭行動。”眾人應允。
廟仙是“三義團”的地盤,在佛山東邊。李世義去廟仙,是想進一步了解“三義團”的實力。
猴王說:“相互間稱名可以,但世義是老大,總得與大家有所區別。我們以後少不了要和各方面人打交道,得有一個出頭露面的人,總不能老世義長、世義短的,使人覺得我們七俠無規矩。”
龔應欽說道:“猴王這話對,我看就叫世義為‘司令’吧,這司令一是軍隊的頭。二、部隊多少都可這麼稱呼,這名用的久。”
“好,就這麼定了,我們的部隊可以叫農工自衛軍。”“司令”發話了。
猴王出身名門,祖父曾是張勳幕僚,張勳復辟失敗后,他祖父告老還鄉,不兩年憂悶而死。他父親是公子哥,吃不愁,穿不愁,跟隨祖父在省里謀了一閑差,事不多,薪豐厚,致力琴棋書畫,結交三教九流。但民國以後事事不順,整日借酒消愁,下棋打牌,不想一日暴死在棋桌旁。猴王從小耳聞目染,也是視棋如命。父親死後,母親對他說:現家道中落,猴家兩代單傳,你要立志謀生,支撐門面。以前你爺爺在,你父子倆可以樂而無憂,我可不問,現在侯家就靠你,你再要不奮發努力,早晚有一天這個家就會被你敗光,若是那樣還不如讓我隨你父親去死,也好眼不見為靜。猴王見母親傷感,便當母親面發誓永不摸棋。她母親又說:我不可能天天跟着你,但只要我見你再摸那玩意,你摸多少粒,我就吞多少粒,不信你就試試。從此猴王再也沒有摸過圍棋子。
猴王離開佛山後,讓隊員們回山店,他一人去洋河見霍運興,還沒進鄉公所,老遠就聽霍運興在罵:“他娘的,今日來要錢,明日來要物,老子又不該侍候這幫丘八,惹火了老子和你拼了。”
猴王推門進來問道:“老霍,為么事發這麼大的火啊?”
“還不是那幫丘八,三天一頭豬,兩天一壇酒的,還要我為他們發響,這哪是防匪啊,簡直是活土匪。”老霍還在罵,連猴王來了,也顧不得招呼。
猴王拍着霍運興的背說;“老霍,罵當球用,進屋去,想法子搞掉他。”
霍運興是個急脾氣,說:“猴王,有好法子趕快教我。”
“這事光咱倆還不行,得把葛雲聯繫上。”
“咱三早有聯盟,自然不會少了他。”
猴王說:“光咱三個還不行。你聽我先把話說完,那個連長貪,貪的人對誰都奸,手下一定不服。你那些酒哇肉哇,給他拿去哄下面,還不如自己做人情。你今後不給他,把這些拿出來交結他手下的班、排長們。把那些人先拉過來,我就有辦法了。我跟你說,我已聯繫不少人,聽說過‘三義團’嗎?還有李世義、古世禮他們,咱們合在一起,把這個連想辦法搞過來,咱們扯起旗子自己干。”
“好!我早想搞他們了,可就是怕搞不過。‘三義團’名頭挺響的,他們有多少人槍?李世義、古世禮都是共產黨,你們咋聯繫的?”霍運興問。
猴王答道:“李世義、古世禮從那邊跑過來找我,在我那兒住了一段時間,前幾天又碰上‘三義團’的龔應欽、唐奠平和馬福祿三首領,再加上閔英姑,我們七人義結同心,再加上你和葛雲,咱們幾部加起來有百人,要是能把這個連搞過來,你想想,我們的家底就厚實多了,誰都不敢小看我們,咱們可以大幹一場。”
七俠結義,老霍被排斥在外,心有點酸:“哎!你們結義咋不告訴我一聲?早告訴我也算上我一份,不行嗎?”
“你不曉得,李世義在那邊遭難了,是古世禮仗義把他救出來的,逃到陽春,閔英姑收留了他倆人,后風聲緊,他們躲在我那裏。李世義雙腿被打斷了,在我那裏住了三個月。這事因怕共產黨的人曉得,所以我對你和葛雲都沒說。古世禮曾在佛山出過家,他提議我們去佛山,不想在那裏碰上‘三義團’的人。這不,剛把他們安頓好,我就來告訴你了。咱們三人聯盟,我什麼時候也不敢忘了你倆。”
“你的聯繫廣,我曉得,今後我跟着你干,你說咋干吧?”霍運興年輕氣盛,與猴王相交多年,聽清來龍去脈,那股酸味早跑了。
猴王說:“先同班、排長們搞好關係,摸清情況,等時機成熟后再動手。”
二人計議已定。從此霍運興三天一宴,兩日一會,慢慢地把駐軍的情況摸透了。年後,東南北三省聯合會剿紅軍時,銀城縣住有一團敵人,洋河駐一個營作前衛。戰事平穩下來后那個團主力撤走了,留下一個營駐守銀城,該營長蘇靖命三連駐洋河鎮。三連長名叫金明,全連一百二十人。金明經常敲詐洋河區富戶、商鋪,撈到銀錢就去團里巴結上司。他暗許一排長尹志甫接自己當連長,自己調回師部當軍需,二人勾結在一起,截留軍餉。二排長馮思明,三排長田慶瀾和眾班長、士兵怨恨頗深,可又無能為力。現在霍運興主動示好,這兩個排長也算得他鄉遇故知,不幾天功夫,便情同手足,誓願生死與共。
兩個月後,這天又是發餉的日子,金明去了趟縣城,回來后說沒領到餉,士兵們義憤填膺,跑去向排長訴苦。馮思明、田慶瀾心裏不快,便到霍運興那裏傾訴。霍運興備宴安撫一番。送走馮、田二人,霍運興便派人去把猴王、葛雲請來商議。
霍運興來到三連駐地約見金明、尹志甫說:“聽說你們軍餉困難,我今日請來山店的猴王,子路的葛雲,我們三鄉為你分攤一點,如何?”
金明立馬笑意寫在臉上:“那太感謝了,他們倆在哪?我請客。”
“你們大老遠地來保護我們,哪能讓你破費,走!到我那裏喝兩盅去。”霍運興說著,一手拉着一人回到鄉公所。
幾個小保隊隊員過來,不由分說,把金明、尹志甫捆起來。
霍運興領着猴王再次走進三連駐地,對馮思明和田慶瀾說:“金、尹二人貪污軍餉,敲詐勒索,被我們抓起來了,你們倆看怎麼辦?要是想要回軍餉,就把士兵鼓動起來,到他倆屋裏去搜,定能找到贓物;要是怕事,你們就把我們抓起來,送到營部去邀功。”
“哎,你咋這麼大膽,造反啦?”馮思明大吃一驚。
“老馮,別這麼說,老霍這也是為咱們好。說實在的,我們當兵的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到這前線來賣命,說不定共產黨哪天打來了,命不知能否撿回。金明這狗日的還貪着我們的軍餉,兵士就不是人呀?媽的,我早不想為他們幹了。我看不如趁機反了他,只是……”田慶瀾說到這裏猶豫了。
猴王說:“你是怕我們鬥不過他是嗎?實話告訴你,洋河、山店、子路三鄉早有同盟,再加上‘三義團’,李世義、古世禮、閔英姑他們各部,有幾千人,只要你們願意,咱們扯起旗子自己干,怕個屁啊!”
“死都不怕,還怕他個貪官金明?咱們干吧!你又沒家人拖累,怕個鳥。我當了十年兵,從北洋軍當到國民軍,打了十年仗,今日跟這個打,明日跟那個斗,都是為別人賣命。從今日起,咱們自己干。”田慶瀾聽猴王說有這麼大勢力,他堅定了。
馮思明也下了決心:“好!干,咱們倆把班長都找來商議一下。”
猴王提醒道:“要干,咱們先莫說抓了金明,先領兵去搜金明房間,找到他貪污的罪證,這樣才能一鼓作氣,鼓動兵士造反。”
馮思明、田慶瀾領着十個班長,先去搜金明的房間,一下子搜出兩千多塊大洋。再去尹志甫房間,僅搜出四十大洋,那是他幾個月的薪水,可見他沒貪到啥。原來那金明空口許諾保尹志甫當連長,拉攏住這個笨蛋為他賣命
眾士兵兩月沒領到餉,而金明卻連騙帶詐,得了這麼多錢,這錢相當於他們全連三個月的響,人人氣憤不已,紛紛要求殺了金明,以平心頭之憤。葛雲這時把金明和尹志甫押過來,士兵們罵聲不斷。猴王趁機跳到台階上大聲說:“弟兄們!請聽我一言,你們為金明拋頭顱,灑鮮血,換來的是什麼?是欺騙,是不當人看。你們兩個月沒有領到餉,我們奉承了半年,受到的是敲詐勒索。今天這些錢是你們自己從他的房子裏搜出來的,事實擺在那裏,你們說,我們還要繼續為他們賣命嗎?”
“不能!”台下異口同聲。
猴王又說:“對!我們不為他們賣命,我們要為自己干,如果弟兄們願意,我們‘七俠’願領着你們一起干,咱們加入農工自衛軍,為自己闖一番事業。
士兵們不少聽到“七俠”傳言,近一兩月神出鬼沒,打出了名聲。農工自衛軍,許多人沒聽說過,不禁交頭接耳。“弟兄們,農工自衛軍就是七俠領導的部隊,你們願意干,人留下,不願意干,槍留下。不管願走願留,士兵每人發十個大洋,班長二十,排長四十。”
“我願意留下。”田慶瀾先舉手,接着是馮思明。眾軍士見兩個排長都舉手同意,便紛紛舉起了手。最後有一百零八人願意留下,其它十人領到大洋後走了,金明和尹志甫也被猴王放了。三連有一挺機槍,一百零八支長槍,四支短槍,一萬五千多發子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