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販魚不順撞熟客 從軍有門遇冤家
中午時分，世義挑着擔子來到縣城市場上賣魚。
他既無攤鋪，也無秤桿，就在角落邊上找了塊地盤，任那半大不小的魚橫七豎八的鋪在地上，很不像樣。
陸陸續續有人買菜經過，看一眼，都相不中，搖搖頭就走了。
一個街販子背着手踱了過來，懶洋洋地打量了一下世義和他面前的魚，拿着腔調問：“你這魚是從哪兒偷的？”
“我家塘里的，憑什麼說是偷的？”輸人不輸陣，世義半點不怯場，大聲反駁了回去。
那人擺明了不信：“這個時候怎麼捨得賣魚？”可不，那些魚眼見着還沒長大呢，哪有這個時候急着賣的？
“我正等着用錢。”世義說道。
“那你賣魚為何不帶秤？還狡辯！當我是傻子？走！跟我到縣大隊評理去。”那人也橫了起來。
世義正想發火，忽然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世義，賣魚呢？我買一條。”一個身穿旗袍的女人風度款款地走過來買魚。
狗眼看人低的魚販子見了那女人，連忙改口：“這魚不能賣給你，我先來的，全買下了。”
原來那個魚販子他的本意是想敲詐一番，好低價收購魚，見到個有排場的人認識世義，就連忙改口。
世義抬頭，見是梁先生的妻子江老師，頓時羞得滿臉通紅，不敢答話。
魚販子看了二人一眼，又說：“公平買賣，這位大姐挑一條，剩下的我全買了。”
世義忍着沒發火，挑一條最大的給江老師，剩下的按市價全兌給魚販子。然後收了攤子跟着江老師一起往回走。
走在路上，江老師笑着問：“世義，聽世智說你外出做生意，這長時間也不見人，原來在市場上賣魚呢！我之前咋從來沒碰到你呢？”
世義結結巴巴地說：“我……我在窯廠幹了大半年，今天才進縣城。這是第一次賣魚。”
“好！正好見到，就上我家去吧！梁先生在家，世智和他的幾個同學今天中午也在我家做客，一塊兒多好。快走吧！”江老師熱心邀請世義。
江老師一直稱她丈夫“梁先生”，文雅得與眾不同。
世義赤着腳、低着頭跟江老師朝她家裏走去。
大街口有兩個兵在帖佈告，江老師看了一眼又往前走。李世義低頭隨着江老師走過巷子，到了一個大院門外。
江老師推開門，笑着招呼：“你們看誰來了？”
世智見到二哥，又驚又喜。帶着同學們寒喧了一陣子，又都紛紛落座。
世義剛進來，見了許多生人，自己身上又臟，連鞋都沒穿，恨不得地面有個縫鑽進去。世智遞給他一個凳子，他拉過凳子坐到世智身後，把自己遮起來。
梁校長點點頭，繼續講道：“我再強調一點，北方的軍閥在南口混戰，這形勢對我們非常有利。國民革命軍開始北伐了，同學們要積極做好迎接北伐軍的準備。這很好，但要注意安全，黎明前往往是最黑暗的。北洋軍閥會加緊搜捕，大家只能利用晚上和星期天到工廠、農村去宣傳北伐的意義，要暗地裏把工人、農民組織起來歡迎革命軍。我們不得提前行動，更不準公開演講，暴露目標。等北伐軍到了，大家聽我的通知，再領着工人、農民一齊行動。這樣不僅保護了自己，同時行動突然，聲勢更浩大，意義更深遠。”
一同學舉手發言：“梁先生，傳單標語還印不印？”
梁先生答：“傳單、標語，一張不印。我們要多動動腦筋，把困難想多些。不能只憑熱血幹事，因小失大，暴露整個行動計劃。誰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嗎？”
眾學生齊答：“沒有了！”
梁先生最後說道：“那好，江老師已買回了菜，大家都不要走了，吃完飯再走，也不會引起人注意。”
吃完飯後，大家三三兩兩離開梁家走了。屋裏只剩下樑先生一家和世義、世智弟兄倆。
梁先生問李世義：“世義，再說說你的情況吧！你現在在做什麼呢？”
“我離開家后，在窯廠做了一段工，現在沒事幹。”李世義如實回答。
江老師正好洗了碗，走進來說道：“我們剛才回來時看到縣大隊的兵在帖招兵廣告。我想，不如叫世義去縣大隊當兵吧！也好事先知道他的行動。”
“好主意，不知世義願意去不？”梁先生笑着看世義。
世義暗想：不知我去年碰到的隊伍是不是縣大隊的，要是的可壞事了。管他呢，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於是便道：“我願意！”
梁先生說：“那你就去吧！你到縣大隊后少說話，多留心。有什麼事或困難就來家裏或學校里找我。那縣大隊離得不算遠，你出巷子向右，過兩個街就到了。世智也知道的，讓世智送你去吧！”
兄弟倆很快就來到縣大隊部。
到門口世智卻說：“哥，你自己進去吧！我不想見那些丘八。”
李世義就是來當兵的，聽到世智把當兵的叫丘八，心裏不痛快，說：“丘八，你把當兵的叫丘八，那你哥以後也是丘八？也嫌我嗎？”
“哥！你說什麼呢？我能是那樣的人嗎？有些事一時跟你說不清，反正你是我哥，不過暫時我得裝做不認識你。我的確有不方便之處，以後我會告訴你的。”李世智也覺得自己說話考慮不周，傷害了哥，卻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原來，他跟着梁先生在搞地下革命活動，心裏痛恨縣大隊和一切反動的軍閥，不自覺地“丘八”脫口而出。
弟弟是自家親的，世義也不可能當真跟他計較。
世義一個人來到縣大隊，問哨兵：“我來當兵，該找誰？”
那門衛說著指了一排房子，說：“進去就是！”
世義跨過縣大隊院子，進了一房，嚇了一跳！
原來燕山縣縣大隊正是他去年遇到的那支部隊，而縣大隊長正是他抬過的那個軍官。
這可真是無巧不成書，人生何處不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