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山窮水盡無親故 柳暗花明遇善人
胖財主正要說話，忽然聽到外面有人喊：“梁老爺！大少爺回來了！”
那個財主聽到喊聲，也不管這兄弟幾個占房子的事兒，又鑽過帘子出去了。
世仁也拉着弟弟跟着出來，只見路上有一群人。
最先一人身材高大，身穿杏白色西服，手提一皮箱。迎着胖財主快步過來：“爸，您老人家身體還好吧？這麼冷的天跑這遠來接兒，咋受得住？”
他叫梁耀武，字永榮，是梁老爺的大兒子，是個大學老師，人稱梁先生。
那財主答：“好！好！收到你的信，掐着日子等你回來。今天一大早，你媽就催我來接你，一家三口都回來了嗎？”原來他是到鎮邊接人，順路過來，看到柴屋裏住了人，才臨時起意過來看看情況。
“爺爺！我回來了！”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歡呼着跑了過來，他後面還跟着一個身着黑色裘皮大衣的美麗少婦，遠處還站着兩個挑着行李擔子的人。
“我瞧瞧！好哇！我的大孫子長這麼高了，去年春天我去省城時，你才這麼高，一天到晚騎在我的背上，來！再讓爺爺試試看能背得動不？”那財主比劃完，就去背孫子：“哎喲喲！重多了，爺爺都背不起來了。”
“齊生，快下來。”那個美麗少婦在後面大聲說道。她走到近前，向公公施禮：“爸，您老人家身體還是那麼硬朗。”
財主樂呵呵地大聲說：“不中用嘍，都快背不動孫子了。”
小孩從爺爺身上下來，看到爺爺後面還有三個大孩子，便問道：“我叫梁齊生，你們叫什麼名字啊？”
世智話快：“我叫世智，這是我二哥，叫世義，我大哥叫世仁，我們逃荒來這裏，借你家的房子住。”
梁齊生聞言，渾然天然地對梁財主說：“爺爺，你不是說你在老家裏有好多房子的嗎？比我們省城裏住的大多了。怎麼這裏只有一間啊，這還沒有我們家住的大呢，這多人怎麼住得下？您還是搬到我那兒去住吧。”
原來梁齊生聽了世智的話，想起去年爺爺到他家的事。爺爺在省城住了一個月，老生病，說房子太窄，人多塵雜，沒得鄉下痛快舒坦，堅持要回家。今天回來一看，還以為爺爺說的房子就是這麼一間草屋，他心疼起爺爺來。
梁老爺就笑了：“什麼你的我的，爺爺的也是齊生的，齊生的也是爺爺的，這是爺爺田莊的稻場。房子平時不住人，是為秋天收稻子用的。秋天雨多，打穀時為防下雨，暫時把打下的稻穀放在這屋裏。晚上長工們可在此吃住，爺不住在這裏，爺爺住的離這裏還遠着呢！爺爺怎麼會只有一間房子。爺爺為大孫子一個人就準備了一間房，你一個人住怕不？”
齊生答：“不怕。”
梁家大少爺梁耀武打量這着世仁三人，便問道：“父親，這是怎麼一回事？”
梁老爺答道：“我今天來接你，路過這裏，發現三個逃荒的住在這裏，還沒來得及細問，你就回來了。”
“你們三人家是哪裏的？為何在這住？喲，這孩子手裏還有書，你認識字嗎？”梁耀武十分和氣地詢問着，尤其關注了一下還拿着書的世智。
“我在私塾讀了三年，這書…”世智想到書是向私塾先生借的，不知道有沒有歸還之日，可惜這話卻不好說。感覺到世義在背後扯了扯他的衣角，便不吭聲了。
好在梁耀武並未追問：“好！好！逃荒的孩子還讀書，不錯！不錯！”
梁耀武邊誇邊踱進屋，一看裏面就只有一堆草，行李鋪蓋什麼都沒有，又走出來，拉着胖財主到一邊：“父親，我看這幾個孩子怪可憐的，又好讀書，也實在難得！把咱家裏的不用的東西送點給他們吧。咱們一家人團聚了，也讓他們過一個安穩年。”
僕人恭維道：“大少爺還是菩薩心腸，一點也沒變。”
梁老爺正開心，聞言就說道：“既然永榮說了，你們就着一個跟我們走，去拿點東西。”
世仁趕忙謝道：“感謝老爺和大少爺厚恩，世仁這裏給你們叩頭了，祝你們家業興旺，人壽年豐。”世仁挺懂事兒。
“好！好！那就住下吧。老孫頭，你就領着他到老塆去，再把門板也給他安上。”梁老爺開懷大笑着。
他今天接到了兒子，又當兒子的面行善，心裏自然高興。
世仁讓兩個弟弟在屋裏等着，他上前去背起齊生隨着眾人一起走了。
下午，老孫頭挑着門板，世仁挑着行李鋪蓋和一袋米、鹽、蘿蔔、白菜、還有一壺油回來了。
老孫頭上了門板就要回去。世仁本想留他吃頓飯，可再一想，這家裏啥也沒有，吃什麼啊？只好千恩萬謝地送老孫頭出門。
兄弟幾個把老孫頭送過河，遠遠望見大路走過幾個人，老孫頭說：“哎！作孽啊！大過年的也不知道安生，為賭博死了幾個人！這不，又被抓走了一個。”
世仁隨口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老孫頭答：“你們有所不知，那是鄉長帶人去抓的人。那被綁的人叫劉玉才，他是我老婆娘家那個塆的。那天晚上幾個人在他家賭錢，聽說豆腐店的古業發在他家輸了錢，還把豆腐店也押出去了。後來古業發發現是有人設套，一發怒，殺死一個趙正凱，打傷了一個劉繼銀。那劉繼銀後來也死了，這事被人告到鄉里，這鄉長帶人把劉玉才也抓起來了。”
世仁急切地問道：“那古業發呢？”
“古業發一家三口連夜跑了，誰也不曉得跑哪兒去了，他會做豆腐，欠了一屁股債，又殺了人，只好跑了。留下個豆腐店，裏面啥也沒有。追帳的到他店裏去搶東西，互相打了好幾架，又打傷了幾個人。最後有人說那豆腐店不吉利，於是就把豆腐店拆了。我記得他家就剩個石磨沒人要，不曉得還在不在？你會做豆腐嗎？”老孫頭在為世仁三兄弟着想。
世仁連忙答道：“我會做豆腐，你帶我去看看吧！”其實他只是看過人家磨豆腐，曾聽古二叔談過磨豆腐的事，曉得怎樣干，但從來沒幹過。
古業發正是他的古二叔，原來在一路逃荒的路上，他們已經到了古家不遠的鄉鎮，還提前聽到了古二叔家的消息。真是踏遍青山無尋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只是這個消息並不是他心裏所想的。
老孫頭帶着世仁挑着挑子，沿河東岸向北走了十多里，折轉向東又走了兩三里，穿過一個林子，就見到幾間殘房斷壁，那正是古業發的豆腐店，這下世仁徹底死心了。
他跟着老孫頭跨進殘牆，扒開雪，兩片石磨倒還在。二人把石磨綁好，就往回抬，一路上竟沒碰到一個人。
過罷年，世仁去給梁老爺拜年，向梁老爺提出租下河園子的房子開豆腐店，梁老爺同意了。這樣世仁兄弟三人在河園子安居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