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若要報恩
“你想哪去了?就師父那個脾氣,哪家女神仙受得了。我是說可能,可能與師父昔日舊侶有關。”
“你可記得你還未盡數掌握焰魂訣天天被焚的鬼哭狼嚎的時候?師父與我被你煩的無法,便想着將你灌醉了一覺昏過去清靜清靜。”離風雙手托腮,十分自然道。
白染伸手摸了摸離風額前的小碎發,溫柔笑道:“你有一個十分大度的師姐,我真替你開心。”
彷彿一陣陰風吹過,離風縮了縮脖子,恭謹的把白染揪着自己頭髮的手拿下來:“呵呵,我也開心,開心。”
小眼珠滴溜溜的轉了一圈給白染順了毛,方開口道:“那時我倆沒想到你的酒量這般好,哦,也許是你的疼痛的確深,總之陪你飲了小十幾壇你才慢慢昏過去,那次便是師父也醉的不行,大半夜硬是要給我洗精伐髓,後來又折騰我陪他賞花,胡言亂語了好些三界秘辛,我記着有一句便是‘若不是佛族那些烏龜王八蛋,你我夫妻二人何故至此。’”
白染做作的一隻小手撫着胸口:“原來師父還有這等勁爆的過去。”
“其實師父一張面相是該極招桃花的,雖說一把年紀了但上神們大多駐顏有方,只是他近些年避世避的狠了些,三界平定之後神仙們的審美流行又一萬年一個變,所以慢慢的就這麼剩下了吧。”
師姐弟二人每每探討議論起師父的事兒,最後總要相視一眼以一個意味深長的笑作為結束。
“罷了,既然師父這般吩咐了,我照做就是,待會兒定會掌好分寸的。虱子多了不癢,也不怕再拒絕一位帝子了。”
因存着這般心思,也是因為於茶藝一道上實在無什麼造詣,妙華天妃備的幾味佛族靈山特產的道茶方一端上來,便被白染十分豪邁的一飲而盡了,又燙的差點沒灑下兩滴熱淚來,嘴角抽了幾抽硬是忍住了。
與她對坐的亓幽忍不住挑了挑眉,道:“白仙子真是,真是……”
“真是什麼。”白染眼中含淚,很是端莊的問。
“赤子之心!”亓幽尋思了半天,很是誠懇的贊了贊她。
“好說,好說。”白染笑笑,心中忖着佛族聽說是極重禮法的,自己做的再出格些,讓他們自己都開不了這個口才好。
“其實今日邀仙子前來,品茶只是小事兒,要緊的是前日母族進獻了一株靈虛花,有明目養神的奇效,想着仙子有眼疾正需要,便為仙子留下了。”
不得不說亓幽給白染的心意是讓她無法拒絕的。都是花朵一般的年紀,哪個美人兒不愛惜容顏,哪個少女不留戀時光,為什麼偏偏自己便這般多災多難?白染小時候不止一次的問過爹娘。可即便位高權重如戰神,也解不了幼女天降的災禍。
傾城的風姿初初長成,一把天火又生生奪了她的光明,往後的日子每每有人稱她贊她該是三界第一的美人兒,她也只是摸摸自己的臉,既覺着陌生,又覺着嘲諷。
後來好不容易能將天火壓制住,身上的舊傷也都一一的被師父治好了,滿心以為眼睛也會恢復的,等了一千年又一千年,師父卻還是只告訴她:會好的,只是缺了一點,還不夠。
缺什麼白染也不清楚,但卻不再放棄自己,因為小時候放棄過,弟弟病重時扯着嗓子對她喊,若不是她的怪火影響,自己也不會天生半廢,那時的小姑娘真是受不住了。
點燃了潑天的大火,從元神燒到骨血,是母親破了門不管不顧便往火海里闖,將她救下來時已被燒去了半生修為,她那次迷迷瞪瞪被母親的一個巴掌狠狠打醒,還沒等反應過來,母親卻先放聲痛哭起來將她緊緊摟進懷裏。
“靈虛花?”白染從回憶中恍惚過來,話音中不自覺的顫了顫。
“正是,此花三萬年一開,是我族佛陀傳下來的靈寶仙株。”
妙華天妃靜坐上首抿了口靈茶,似無意瞥了一眼,並不開口。而亓幽從儲物鐲中取出一株五色寶花。
“好香。”白染鼻尖微微皺着聞了聞,展顏一笑,一瞬間是五色光華也壓不住的傾城和嬌艷。
亓幽愣了一愣,自幼承父帝母妃教導,佛道雙修,年歲不大卻自認將萬事萬物都看透了本質,皮相之美於他如遠山浮雲無異,只是今日這遠山不遠浮雲不浮,白染的笑靨一剎間比數十本佛經都要真實的刻進他眼中。
手執寶花輕輕一晃,五色光華一瞬間大盛,又慢慢的脫去根莖淬成一團五色靈液。
亓幽用靈力包裹着小心翼翼為白染洗了雙目,白染只覺一股溫涼的靈氣從眼睛中流入體內直達四肢百骸,十分的舒適。
片刻后,靈液被吸收殆盡,白染閉上雙眼,只覺目中微微發熱,再一睜開時突然一陣的眩暈,亓幽反應很快一把扶住了她。
積年的墨色中,突然透進了一絲光,烏雲般的黑暗慢慢扭曲着褪去,灰撲撲的一團影子出現在視線里,白染不自覺凝神湊上去想要看的更清楚些,卻發現無論怎麼用力瞧也只能看見這灰濛濛的顏色和極模糊的影子。
亓幽被她望的有些不自然,見她越靠越近慢慢的連呼吸都亂了。
即便只是恢復了些許,也已是不可多得的恩賜,白染雙手微顫,從儲物鐲中摸出一個碧綠的玉瓶交到亓幽手中:“多謝殿下的寶花,這是我們靈族收藏的三清丹,丹方已不可尋,在世唯有七顆,是對上神都有療傷奇效的丹藥,請殿下一定要收下。”
見她如此鄭重,亓幽也不矯情。
穩了穩心神后,也怕他母子二人提起她不能應承的,白染很快便告辭回宮了。
心中盤算着這寶花的確珍貴,但三清丹為族內賜給自己保命用的絕世寶丹,論價值自是勝出許多,此番也算湧泉相報了。只是若無師父命令,亓幽倒的確讓白染更喜歡些。
盲了七千多年,如今終於有了一絲突破,白染喜滋滋的拉了離風懟在眼前看,離風也頗感嘆,掏出小本兒以念為筆以神為墨刷刷寫了幾筆折成一隻小紙船,小紙船通了靈晃晃悠悠的渡了虛空遠去。
“你是如何稟報的師父?可別把這是佛族所為透露了去。”
“我辦事你放心。”離風神色無異的拍了拍胸脯。
不多時小紙船又晃晃悠悠的飄了回來,離風捉住拆了貼在額前感受了神念波動。
“如何,師父怎麼說?”
“師父先是對你眼睛有所恢復表示了祝賀,然後對你尋着了寒靈玉髓修行表示了欣慰,最後對你收了佛族之禮表示了只此一次,下不為例。”言罷離風小短腿一抬,一陣風兒似的遁了。
白染無奈的狠翻了幾個白眼,復又喜滋滋的抄起屋內的珍寶古玩,一個個的捧了湊在眼前看。
好心情維持了數日,更叫人驚喜的是自從那靈虛花奏效后,夜間去那寒潭修行也總覺得雙眼涼涼的,瞅東西似乎更清楚了一些。
如是每每入夜去時,白染都喜不自勝,梨窩淺淺眼含桃花,寡言如無塵也忍不住挑了挑眉道:“是怎樣的喜事?”
“你還記着前幾日我同你說的那些煩心事兒嗎?”
“記得。還未想明白要嫁與誰么?”
“這個…自然,雖說我沒將它看的那般重要,到底也是些名頭和羈絆,四殿下六殿下都對我很好,但我也是有自知之明的,這好是對戰神的,是對靈族的,不是對我白染一個盲女的,所以也無謂心動感激。”
“只是前兩日六殿下送我的一株靈虛花卻令我的眼疾有所恢復,即便是為著我身後母族付出,亓幽也的確是讓我有好感的,再加上這幾日我總覺着恢復越來越快,就更開心了。”
看的出來她是真的很高興,無塵輕輕把手搭在她眉間,磅礴的靈力順着指尖探進去。
修行之人靈台清明,內有神念之海,自成一方體內世界,此時這一片神念海洋中幾縷道紋明明滅滅璀璨耀眼,無塵思索了片刻嘗試着一遍遍的修補摹刻。
少女還在絮絮說著,將他當成了忠實的聽眾。
“六...六殿下的確是很不錯的。佛道雙修還能有金仙中期的實力可以說是資質過人了,且聽說他寬和御下當不會欺你負你,佛族也與你靈族相配。”
“你這麼說確實不錯,只是家師曾明令我不可與佛族往來。”
“凡間救了你那位師父?”
“正是,師父對我有大恩,這點小小的要求我自然要聽從的。”
“你靈台內原先被破壞的道紋如今顯了出來,與你的眼疾有關,我方才幫你修復了一些,這幾日你要着意這一處,再過些天我預備突破上神了,你若要報恩,便幫我護法吧。”
“突破上神?這是大事,你可準備齊全了?我記得我母親突破時,爹爹派了數十位族內高手護法,光是儲備的靈石便有好幾萬方。”白染驚訝道。
“我沒有什麼準備,左右也在這卡了兩千年了,不成便繼續熬着。一介散仙,修行至今全靠運氣罷了。”無塵笑笑搖了搖頭。
他雖這般不放在心上,白染卻不能不管,多日坦言相伴早已將他當成半個知己好友,更何況於自己有這般恩情。
天界幾位殿下的禮物是不好動用的,於是她便搜颳了離風的儲物鐲,又在自己的小倉庫里七七八八挑揀了許久,勉強也能堆出一坐寶氣蒸騰的小山。
幾日時光眨眼便過,白染的眼疾又恢復了一大截,如今已經可以分辨出顏色了,只是還不能把輪廓看的真切。
到了約定的日子,她特地提前來佈置了一番,比對着娘親突破時的場景,先在寒潭四周清出了一片空地,以此為中心佈下了聚靈的大型法陣,又照着師父珍藏的陣法圖錄,刻下了許多小型的引靈陣,最後把自己搜集到的靈寶都投入了陣中溫養着。
這般忙活了半日後,終於心滿意足的拍了拍手乖乖坐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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