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三、世家六公子
崔岪還欲進一步質問，猛然感覺到一陣眩暈。身形一晃，何修遠立刻緊張地跟着動了一下，原本垂着的手跟着懸起，見她沒有大礙，又有些落寞地放下。
崔胤見母親臉色不好，立刻上前去扶住崔岪，慢慢引導她坐在一邊。
族長仍是閉目不知所謂的樣子，卻彷彿能洞穿現場的一切，他緩緩開口道：“阿崔，不要太過在意，此事無解，我們無能為力，你更無能為力。”
崔岪說不出話來，只覺得異常胸悶，似乎要靈魂出竅。崔岪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這具身體是崔灃的，出現這麼大的波動，她自知並非自己情緒太激烈導致，難道是崔灃出了什麼問題？
她有些驚恐地拉着崔胤道：“我擔心是季幽……”
崔胤本能地防備地看了族長一眼，搖頭道：“即便季幽現在有問題，我們也幫不上忙。”
何修遠一直亦步亦趨地跟着崔岪，此時聽了一言半語立刻緊張道：“季幽遇到危險了？”
崔岪憐憫地看向他，看來自家小侄女追求者甚眾，可惜兩家有滅門之仇，很多事情想也不用想。她這個年紀，對年輕人相對寬容很多，雖然心裏膈應他的出身，還是說道：“現在還不確定，何公子不必太過掛懷。”
何瀾齊一直抱着小十盞，這孩子一直睡着，無論外面什麼環境，他好像都不受驚擾。崔岪心疼道：“可憐的孩子，胤兒，待這邊事了，你就帶十盞去盧嶺，總歸有辦法救治。”
崔胤心念一動：“母親，為何打擊對盧嶺總是充滿期望？好像那裏可以解決任何疑難雜症。”
崔岪愣了一下，她仔細想了想才道：“可能那裏是與五嶽府有聯繫的地方，離仙人較近。”
崔胤撇嘴：“我感覺那邊就是個大莊子，開鋪子比修仙還重要。”
崔岪道：“你換個角度想，仙人都是高高在上的好，還是能真的給人帶來實惠的好？”
確實，不可否認的是，盧嶺雖然四不像，修真沒看出什麼成果，養了一大批人倒是真的。
崔胤驚詫於常年在混沌的母親竟然如此了解盧嶺，他靈機一動：“母親可知盧掌門是什麼樣的人？”
崔岪先是有些驚訝，大概沒料到他會這麼問，然後露出陷入回憶的表情：“他……我很久沒見過他了。年輕的時候，他是寡言沉默，萬事都憋在心裏的。一開始大家容易忽略掉他的想法，後來發現，他胸中自有韜略，是極為穩重之人。”
遠在一邊的族長忽然輕“嗤”一聲，不知道是嘲笑崔岪識人不清，還是對盧天明嗤之以鼻，不過二者沒多少差就是了。
崔胤道：“盧掌門與母親也這麼相熟嗎？”
崔岪笑了一下：“當初，大周五大世家的貴公子聚集幽州，因我崔氏是土生土長的幽州人，你祖父又是節度使，他們自然而然地都與你舅舅義文結識並交好。後來常常一同出門遊玩，當時我很羨慕，每次非要跟着，便熟悉起來。”
崔胤道：“他們是哪些人？”
崔岪道：“方氏行長，巫族族長行二，盧掌門行三，裴公子的父親裴大勇行四，你舅舅行五，最小的是——”
崔岪看了一眼三皇子道：“當今聖上。”
崔胤不知是驚訝還是調侃地說道：“你們這個踏青陣容真是強大。”
可不嗎，現在這些人掌控着整個大周國的權力核心，還有個疑似混沌界界主的方先英。
崔岪嘆道：“花無百日紅，即便現在各個是呼風喚雨的一方雄霸，也遠不如少年時代的恣意暢遊。”
秦嚴信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天不遂人願。”
這句話聲音很低，在場之人幾乎都沒聽清。
崔胤的腦子沒有被母親飽含感情的回憶打擾，他問道：“那母親知道‘五福令’嗎？”
崔岪道：“我不知道這是個什麼玩意兒，但是我恨它！”
崔岪提起‘五福令’來總是咬牙切齒，秦嚴信似有若無地苦笑了一下。
崔岪道：“原本少年游，瀟洒自在。我記得那時候整個夏天，我們都在遊玩，應該是我記憶中最美好的夏日。天氣變涼一點時，我正計劃着如何秋遊，但那陣子他們的結伴出遊變少了。後來聽說是學堂先生佈置了作業，令他們尋找‘五福令’，他們便一股腦地都忙着去找。這事兒被父親知道了，將那個什麼先生亂棍打出。但自那之後，他們幾個好像集體變了一個人，都灰頭土臉、元氣大傷，我們幾人漸行漸遠，所有的美好好像都停在了那個夏日。”
幾十年過去，崔岪再提起往事還是有些意難平，只不過這點小小的不甘如碎了的塵埃，十分不足一提，她深吸一口氣，繼續緩緩道：“‘五福令’我再也沒聽到被提起，但是它就像一個開關，關上了那個夏日的門，開啟了一個暗黑的世界。”
秦嚴信嘆息：“它是一把刀，颳去了本就少的可憐的運氣。”
崔岪急道：“可是，我們現在都長成了，為什麼還要受制於一把刀！”
秦嚴信定定地看着崔岪道：“可怕的向來不是懸在我們頭頂的刀，而是刀的主人。”
崔胤屏息以待，感覺本來河蚌一樣的族長似乎有鬆動的跡象。
崔岪也盡量聲情並茂地講：“你這是弱者的話！這麼多年，我一直搞不懂，當年話里話外間，大有欲上青天攬明月氣勢的你們，為何後來一個個縮頭烏龜一樣。”
三皇子嘴角抽了抽，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個“縮頭烏龜”似乎也包含自己的父皇。
秦嚴信失笑，他看似一團落魄，但是每當涉及核心問題時，他就不再繼續回答，而是轉開話題：“阿崔，你久居混沌，之所以能適應那邊是有人將你的本體藏了起來，現在你自己的本體差不多可以出來了，還是不要佔着別人的身體了。”
崔岪不知道怎麼說著說著繞到了這個話題上，不過她確實感覺身體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