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5章 番外：童年
一處破敗蕭瑟的別院前。
一名奴僕拿着一個飯盒來到院子前。
院子裏，一名老嬤嬤快步走出來，笑臉相迎：“多謝小鄭你送飯來了。”說著，老嬤嬤將一塊指甲大的碎銀子塞到那名叫小鄭的手裏。
“客氣什麼。”小鄭面色微微緩和了一絲，“今日的可是熱飯，費好大一功夫得來的。”
“是是是。”
老嬤嬤神色沒有一絲不岔，等小鄭離開后，才拿着飯盒，默默回去。
“小姐，該用膳了。”老嬤嬤進到一間屋子裏，將飯盒放在桌子上，然後打開，見到那飯菜沒有一點油水和葷腥，但好歹是熱的。
老嬤嬤輕輕鬆了口氣。
一名面容清瘦，眉間擠壓着苦悶落寞的女人像是幽靈般飄到桌子前。
老嬤嬤只說了那一句，就沉默了下來，給女人擺放好僅有的一丁點飯菜，然後遞筷子。
女人神色低迷，如同被抽走了精氣神，只一味動作僵硬地吃着僅有一絲溫度的飯菜。
“嘔……”女人也吃幾口，突然就嘔吐了起來。
“小姐……小姐你沒事吧……”老嬤嬤慌了起來。
女人捂住肚子，突然間雙眼發亮：“嬤嬤，我是不是……”
老嬤嬤神色一頓，想到了一個月前，老爺醉酒走錯了院子，然後……
老嬤嬤心頭狂喜：“小姐，再看一些時日！老奴無用，怕是請不到大夫……等肚子大了……就直接去告知老爺！”
女人伸手，小心翼翼撫摸着肚子，“好……好……就這麼辦……”
二個月後，女人的肚子顯懷了，直接證明了她有了身孕，然後老嬤嬤去跟當家老爺報喜。
當家老爺妻妾成群，可生的都是一堆女兒，還沒有一個兒子，這一胎，雖然不是嫡出，可也引起了當家老爺的注意。
女人搬去了更好的院子，得到奴僕成群的照顧，補品天天有，沒有缺短過一天。
就這樣，女人臨盆時，突然難產了。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女人好不容易生了一個嬰孩，是男嬰。
當家老爺大喜，賞賜了女人，並且高興之下，滿足女人想自行撫養的願望。
可不到三天，男嬰突然暴斃了。
毫無預兆的暴斃了。
女人慌了，趁着事情還沒有傳出風聲，女人起了個心思，讓老嬤嬤偷偷抱回來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健康男嬰，頂替她死去的孩子，保住她的地位和寵愛。
老嬤嬤抱回來一個男嬰，死去的嬰兒被埋在一堆雜草叢的地下。
等過幾天，當家老爺再來看的時候，沒有察覺什麼不妥。
剛剛出生的嬰兒，一天一個樣，有些變化不奇怪。
隨着男嬰的漸漸長大，女人的地位逐建穩固。
不是親兒，女人對男嬰的關注僅僅是在當家老爺面前盡到娘親的責任，事後冷漠甩手給了老嬤嬤。
兩年後，男嬰長成了一個的粉雕玉琢的小男孩。
這兩年來，當家老爺一直沒有生過第一個兒子，而對這個第一個兒子的關注自然很多。
甚至，還給小男孩訂了個娃娃親。
可是，這一切美好的假象，只能持續到小男孩的四歲生辰前。
一開始，發現小男孩有些沉默，一天說不出半個字，後來當家老爺強迫小男孩開口，卻是沒有半點效果。
小男孩是啞巴，這個消息瘋一般傳了出去，家族中所有人都漸漸知曉。
當家老爺覺得臉上無光，對小男孩失望不已。
而在測試出小男孩的天生自帶的自然覺醒之力是詛咒系時，家族轟動。
身懷詛咒系，乃命運多舛之人，乃神棄之人，不但詛咒自身，還會禍及血親。
一開始還處於看笑話的其他族人，徹底坐不住了。
族中的成年人，對小男孩冷漠以待，並且私底下商討如何處置小男孩。
族中一些小孩子就更加肆無忌憚起來，辱罵小男孩，甚至動手動腳，時不時捉弄戲弄小男孩。
作為當家老爺唯一的兒子，雖然不是嫡子，可這幾年也算是精心照料的。
有小孩子早就嫉妒看不慣了，這下子，被視為“啞巴”，“災星”，註定被拋棄的小男孩，他們不再顧忌，大膽上手搶小男孩的玩具，零食，小衣服……
後來，慢慢的，又增加了各種各樣戲弄人的法子。
把一根廉價的糖葫蘆丟在地上，用腳踩臟，逼得小男孩跪在地上一點點吃光……
大冬天故意扒下小男孩僅有的蔽體衣物，淋一盆冰水，然後關在陰森森的小柴房裏一天一夜……
……
小男孩不懂，他不懂，為什麼大家都不喜歡他。
他的娘親，從來不在獨處的時候抱過他一次。
別的小孩艷羨的玩具，零食，小衣服，娘親私底下連碰都不給他碰。
娘親有時還念叨着一個小名，一個他從來沒有聽過的小名，他記得那時的娘親，是最溫柔的娘親。
爹爹不給他玩，只請先生教他各種各樣的東西，可他想玩，想出去跟其他小孩子玩。
他不會說話，沒有人教他說，沒有人願意跟他說話，娘親不會，老嬤嬤不會，其他小孩子也不會，爹爹似乎理所應當認為只要他大了就會說話。
他不敢說話，在娘親面前，弄出一絲聲響都會被娘親罰跪，擰胳膊。
他不懂什麼是詛咒系，可他看清了族人眼裏對他的恐懼，厭惡。
他不明白爹爹對他態度大變，不明白娘親整日哭訴說“完了”，“全完了”。
糖葫蘆，他終於吃到了一次，嘴裏混着泥土的甜味，很甜，不過周圍小孩子都笑了，好像是在笑他，笑他什麼呢？他不知道，可他不會笑的，笑了的話，就沒有糖葫蘆吃了。
好怕……好冷……好黑……不要脫衣服……不要……放我出去……爹爹……娘親……我好怕……
……
在小男孩快五歲時，被人趕了出去，被族人趕了出去。
他被拋棄在了無盡山脈，他不知道這裏很危險，很危險，任何一頭魔獸都能吃了他。
他被拋棄了，可他不難過，不傷心，好像……鬆了一口氣。
負責丟掉他的那幾個下人，強硬給他餵了黑糊糊的東西，他隱隱約約聽到……啞葯。
還有……大夫人吩咐的，最後一次葯，讓這小災星徹底變成啞巴。
確定他吞下了啞葯，那些人不管他了，走了。
他沒死。
啞葯，也沒什麼。
他感覺喉嚨很痛，很痛，發不出一絲聲音了。
不過，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可以離開了。
終於可以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