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巧月起誓定終身
第一百一十七章巧月起誓定終身
“走吧……”年邁的老人伸出滿是皺紋的手，擦了擦女孩的面龐，她看着眼前這個孩子，就像是看見了自己那個年紀輕輕就遺憾死去的孩子。“年輕人總是喜歡這些情情愛愛的，這個歲數里讓她放下這些，不是自討苦吃么。”啊嬤嘆了口氣。又看着秦冉笑了笑：“帶她走吧！走得越遠越好，不要再回來了！啊嬤不攔着你們，你要是真的愛她，啊嬤相信你們會是幸福的。”
“啊嬤，”正元拍了拍秦冉的手，側身過來抱住了老人，像一個孩子似的：“啊嬤跟我們走吧，跟我們一起生活，離開這個地方好不好？”
老人看了眼自己的腿腳，輕輕搖了搖頭：“啊嬤，啊嬤走不了了，啊嬤是寨子裏的人，以後也是要埋進祖墳里的，走不了了……”
“啊嬤，”正元抱着老人，依舊堅持着：“我答應了啊嬤要回來接您一起走的，您跟我走好不好？”表姨這麼對她，她不敢確定，要是被表姨知道是她放走了他們，啊嬤會遭遇怎樣的懲罰。
門外傳來了熙熙攘攘的腳步
聲，間之少男少女的嬉笑聲。
“快走，再不走要來不及了！”老人把正元推進了秦冉的懷裏，轉過了頭。
秦冉朝着老人點了點頭，拉起了不依不饒的正元。“老人家，謝謝您了！”
啊嬤嘆了口氣，最後還是什麼都沒再說。老人佝僂着背顛着腳出了門，屋子裏只剩下高高壘起的祖宗牌位，和各自面前的蠟燭在靜靜燃燒着。
她在兩代人之間見證了太多的遺憾，如果可以，她希望在她剩下的餘生里，不會是她的悔恨，也不會是任何人的悔恨。
老人一手拉開了大門，門外的眾人各自抬着火把，照亮了這個宅子濃黑的夜色。老人讓開了身子，眾人蜂湧而入，片刻后他們看着廳堂里的空空落落，臉上的喜悅開始變得莫名。
那一刻她相信很多人腦海里都浮現起了二十年前的那場喜事，她們趁興而來，帶着各自最美的祝福，卻敗興而歸。同樣是被罰跪在這裏的新嫁娘，同樣是空落落的廳堂裏層層疊疊的祖宗牌位，同樣是，這個守了三代新嫁娘的老人家。
“表姨。”欽蓉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怒火，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這個雲淡風輕的老人家：“新娘，去哪兒了？”
“新嫁娘，當然是被她的心上人接走了，當家的這話問得可真是奇怪。”
欽蓉握緊了拳頭：“不要這樣叫我！表姨，您不要這樣叫我，我不跟您開玩笑，”她一手往山下的火光長龍指了指，嘴角囁嚅着：“您看看！他們已經到那兒了，接親的隊伍熱鬧了一整天，等的就是這一刻。可是您現在告訴我人跑了，您讓我怎麼跟他們交代！表姨，您也是曾經站在這個位置上看着我們長大的，我的心情，我知道您肯定能感同身受！”
“啊蓉，”老人嘆了口氣，慢慢說道：“感情的事兒咱們不能勉強，你又何必，要讓人為難。”
“讓人為難？呵……”欽蓉閉了閉眼睛，嗤笑了一聲：“您也曾經是這寨子的當家人，二十年前您是用怎麼樣的心情把大姐嫁了過去！又是抱着怎樣的目的讓二姐也穿上了那套衣服，您難道，不是最應該理解我此刻心情的那個人么？”
“您當初害了我們一生，現在卻口口聲聲，讓我放過這些人。表姨，您到底是以怎樣的心情和立場，站在這裏和我說出這樣的話來？！”
“我不會放棄的，只要我一天還坐在這位置上，我就會為了這個家傾盡一切，人我要找回來，我不會就這麼放過他們，至於您，以後就不用再出去了。”
…………
“笑什麼？”
“沒有啊～”
“我明明就看見你笑了，還耍賴？”
正元扒拉開捏住自己鼻子的大手，歪了歪頭，像是一隻偷吃了糖果的小老鼠。
“你想聽？”
“說！”秦冉捏了捏她兩邊的頰肉，眼裏都是柔情。“你還有什麼事情瞞着我，現在要是不說，以後我可不想聽了。”
她已經換上了他帶來的衣服，而他也是一副和當地青年人沒什麼兩樣的短打服飾，他們一起在篝火旁起舞，像旁邊許多年輕的情侶一樣，咬着彼此的耳朵互訴衷腸，把對方緊緊抱在懷裏，一起朝着最中間的篝火乞巧。就連眼神里，都是快滴出來的柔情蜜意。
“好嘛好嘛~我說我說，”正元環住了秦冉的腰，像一隻貓兒一樣依偎進了他懷裏：“我只是在想，你穿着這衣服可真是好看！像我們這兒的男孩，也像是……我的男人。”她曾經想過很多次，要是這是真是她的家鄉，她一定要帶着她心愛的男孩，在八月八的巧月節對着篝火起誓，發誓他們會永遠在一起，讓家鄉的神明都知道，她有一個多麼在意自己的心上人。
現在，她實現了。她的男人來救她了，又帶着她在家鄉盛大的篝火旁，跟她一起雙手合十互訴衷腸，起誓。
家鄉的神明會聽到，所以他們一定會永遠在一起的。
她臉上爆紅，一頭扎進秦冉的懷裏，偷偷摸摸的笑。
秦冉低頭在她頭頂落下一個輕輕的吻，又把她抱緊了些：“為什麼是像？好好想想到底該怎麼說。”
小姑娘舉起一隻手，自動把前綴去掉了：“是我的男人！愛人，心上人！我們一定會永遠在一起。”
秦冉：“是的，我們，一定會永遠在一起。你以前就跟我說過，你家鄉的神明最是靈驗了，那現在我抱着我最心愛的姑娘，希望能得到這兒供奉千年的神明的庇佑。”
“我們，一定會永遠在一起。再也不分開。”
周圍儘是柔情蜜意的情侶，正元和秦冉混在他們之中，像是所有墜入戀情的情侶一樣開心。他們在這片土地上成長，如今牽着愛人的手，共同圍在一年一度的巧月節篝火面前，為了心愛的人起誓。
“好啦，我的小姑娘。”秦冉一手拉回了又要轉進大隊伍里的正元，語氣無奈：“你答應我的，來這裏起了誓就跟我走，現在是想反悔嗎？”
正元窩進秦冉懷裏，彎彎的眉角都洋溢着笑：“不反悔不反悔！誰反悔誰是小狗！秦先生，你現在是不是想反悔呀~”
秦冉一把捉住了戳在自己胸膛的蔥白手指，低頭落下了一個吻：“你說呢？”
踏進千山萬水，最後只為換得一伊人心。
“我怎麼可能會反悔。”
秦冉想起了他在孤兒院見到正元的場景。
她那麼軟糯糯的一團躲在大人身後，眼睛卻從進門的時候，就盯着他看。
那天早上他和孤兒院的孩子們打了一架，因為食物不夠，他們彼此之間總會形成很多大大小小的小派別。他們永遠不能像一家人一樣。那天他為了給弟弟過一個生日翻牆出去買蛋糕，卻碰上了同樣來買蛋糕的小姑娘。他一早存好的錢被偷了，卻還傻傻的等在蛋糕店外，連綿的大雪裏，他臉上滿是傷痕。她用軟綿綿的聲音說：“哥哥，你喜歡吃蛋糕嗎？”
“不，我不喜歡！”
他指尖顫了顫，轉身走進了大雪裏。
他從出生就待在那個孤兒院裏了，不曾見過父母親人，不曾嘗過世間溫暖，他在那個狹**仄的院子裏，期待他十八歲生日的到來。
直到他再見到了那個小姑娘，小姑娘從身後掏出了她帶着的小蛋糕，軟糯糯的聲音一字一句的看着他說：“這是給哥哥的。啊叔說，你以後就是我的哥哥了。”
真好。
秦冉想。
他在風雪中行走着，寒冷刺骨，卻在快要撐不下去的時候，碰到了他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