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臨世
汴京城的東南角有一處大院落,佔地約十餘畝,其中多華屋,前後綿延數里,佈置得堂皇大氣。青苔覆牆,黃瓦蓋頂,古色古香,頗有歷史滄桑感。
只見那漆紅大門上,正中的門匾上用古篆刻着“童府”二字,筆跡雄健,猶行龍走鳳。
門口立着兩隻石獅子,石雕眼睛炯炯有神,嘴裏還含着一顆硃紅色的圓珠,顯得逼真極了。原來,這裏是汴京赫赫有名的童府。
兩名精瘦漢子,一左一右,守在大門口,那方臉上的皺紋清晰可見,雙目似鷹隼般犀利,太陽穴處高高凸起,顯然是內功修鍊頗深的武林好手。
府內深處,處處精緻。
一間素雅的廂房內,一位躺在床上的美婦不停地呻吟,翻滾的疼痛令她忍不住攢緊了被褥。
一個丫鬟端着熱湯,在王婆的指點下輕輕擦拭美婦佈滿汗珠的臉頰。一旁的王婆溫聲安慰着,給美婦鼓勁。
廂房門外,立着二十餘人在翹首以待。
這些人中有老有少,老的七十多歲,最小的只有四五歲的樣子。
然而一個個紅光滿面,精神抖擻,身上更是不時地露出一股不凡的氣息來,竟是世俗中罕見的修仙者!
修仙者,乃是一群追求長生大道的修鍊之士。他們以天地為法,以日月為師,其中強大的修士被尊為“仙”,個個擁有移山倒海之能。
這群人雖然修鍊層次參差不齊,且大都不過‘鍊氣’境界,唯有兩人最是氣宇不凡。
領頭的老者,年近古稀,身穿白色長袍,白眉大眼,炯炯有神,面目和藹,自有一股威勢,有着初入築基期的修為,此刻正倒背着雙手,偶爾挪着小碎步走動一下,一臉悠閑地等待着什麼,顯得仙風道骨。
而另一人則是一位中年大漢,三四十歲的樣子,濃眉大眼,頭戴玉冠,身着藍衫,腰間懸着一柄精緻的短劍,通體是一份儒生的打扮,此刻他正焦急地搓着雙手,來回踱着步,卻有着築基中期的驚人修為。
鍊氣,築基,乃是修仙的初級層次的兩大境界。鍊氣,煉天地靈氣化為自己的法力。築基則是在鍊氣圓滿的基礎上,引法力入丹田開啟元竅。
“言兒啊,瞧你那猴樣,都是當過爹的人了,怎麼還是如此沉不住氣啊?”為首的白袍老者,眼見藍衫大漢的着急樣,不由地教訓他起來了,頗有恨鐵不成鋼的意味,不過言語之外望向廂房的眼神里暗藏着一絲微不可查的擔憂。
這老者正是童家的當代家主,童國榮。
“哈哈哈!”“就是,言哥莫慌。嫂子很快就好。”周圍的族人發出陣陣善意的笑聲,人群中還有人不由地打趣了一句。
“爹,孩兒也知道啊。可是,阿雲都進去這麼久了,還是沒出來,我怎麼能靜得下來。!”藍衫漢子撓了撓頭,還是耐不住心裏的焦急,有些無奈地回道。此人正是童家老爺子的親兒子,童言。
“你還有臉說言兒,自己又好到哪裏去?當初也不是這個樣子嘛,急得都要破門而入,幸虧被人拉住嘍。阿言,莫急,莫急,雲兒不會有事的,啊,你放心,王婆在裏頭呢。”
不遠處,一個梳着小辮的小丫頭攙扶着一位紫服老婦人向這邊緩步而來。
老婦人年約五十,雖老但容顏卻保持着四十餘歲的模樣,頗有風韻,估計年輕時定是一個美人,此人不是別人,正是童老爺之妻,童府家母,袁蘭,練氣十一層修為。
剛才正是她見自己的老伴訓斥藍衫儒生,不由得出言寬慰兒子。
“娘,您怎麼來了,不在裏屋歇着?”童言連忙擠出人群,前去迎接母親。其餘眾人也在一旁一一行禮。
“雲兒分娩之日,我怎能不來?哼!你個沒良心的傢伙,居然還不派人通知我!你想急死我嗎?哼,翔兒,鋒兒,來,給奶奶看,有沒有長高了?”袁蘭橫了中年漢子一眼,沒好氣道,接着轉首帶着滿臉和藹的笑容向人群中的兩個孩童招了招手。
第一個男孩大約七八歲,身着青袍,手腕上套着一隻銀環,生得眉清目秀,一看就是個俊公子,名叫童天翔,是童言的大兒子,天賦秉異,罕見的風靈根,端的是一副修仙的好材料。
另一個四五歲模樣的男童,胖嘟嘟的圓臉,一笑起來,臉上就露出兩個可愛的梨窩,雖愛貪食,卻天性倔強,名喚童天鋒。這兩個娃娃都是童言和其妻沈涵雲所生的兒子。
“奶奶好。”兩個孩子趕緊跑到袁蘭身前,恭敬地向她行禮,尤其是老二天鋒,那奶聲奶氣的模樣逗樂了在場的一眾大人,一時緩和了剛才緊張的氣氛。
正說著,卻見天空霎時變了臉色,白日低斜,烏雲滾滾,狂風呼嘯,驚雷乍起。
片刻,大雨驟至。
風斜斜,雨斜斜,電如龍蛇,穿雲而行。
屋內,美婦直覺肚子裏一陣絞痛,忍不住發出一聲慘叫。
雷聲震耳,白電疾走。一道接一道慘白的電光在滾滾烏雲中遊走,若蛟龍出海一閃而逝!
這時,腹內痛感不減反增,一陣接一陣,一浪賽一浪,美婦緊咬牙關,嘴唇發白,渾身盡濕,從嘴角不斷發出一聲聲痛楚之音。那憔悴的樣子,令人十分心疼。
眼見天之異象,眾人紛紛驚疑不定,童言更是急的直跺腳,恨不得立刻衝進房內。
轟咔轟咔,雷聲轟鳴,猶如天神擂鼓。墨雨如珠,結成雨簾,懸挂於天地之間。滔天聲勢,轟然作響。
一旁的童國榮見此情形,二話不說施起法來,只見其兩眼微合,滿臉嚴肅,攤開左手,上面放了一枚古樸的方孔銅錢,右手迎風一擺拈了個蓮花,口中輕念着一段晦澀的不知名的咒語。
一道肉眼難辨的微光從銅錢上嗖地迸發出來,一下飛向了天際,好似撥開了蒼穹,冥冥之中可以窺伺未來。
突然,老者輕“咦”了一聲,彷彿遇到什麼不可思議的事似的,滿臉疑惑不解。緊接着,一下子滿臉潮紅,似六月紅艷艷的驕陽。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浮現而出,甚是駭人。
可轉眼老者又臉色慘白如雪,嘴角溢血,原來體內的法力忽的不受控制地在經脈里亂竄如脫韁的野馬一般,狂暴的能量更是向丹田突襲而去,嚇得他急急地終止了法術。氣色一下子萎靡至極,身子一晃禁不住朝下倒去。
童言眼疾手快,連忙扶住老者,一邊輸送法力幫助他調息,一邊焦急地詢問:“爹,您怎麼樣?要不要緊?這'一錢通天術'可曾看出什麼來了?您好端端的怎麼受傷了?難道這法還會反噬?”
其餘眾人瞅見了這副情形,紛紛圍上前來,滿臉焦急地望着老者,個個都是一臉的擔憂。袁蘭領着兩個孫子立在一旁,口中也是焦急地問東問西,甚是為老者擔憂。
老者輕輕地“咳”了一聲,吐出一口濁氣,稍稍平息了一下體內翻滾不定的法力,正準備解釋卦象。
這時,一道矚目的光亮劃過天際,似一柄出鞘的利劍斬斷了黑雲。須臾,厚重的雲層內發出一聲巨響如九重天上掉下的五彩石砸落在人間。一絲肉眼難辨的青光從裂開的雲縫中飛進了廂房內。
伴隨着這道雷響,一聲極其響亮的孩啼聲從裏屋傳了出來,一下子打斷了眾人的談話。
所有人不由自主地轉頭看向了房門。好幾個人更是迫不及待地堵在了門口,生怕錯過了什麼重要的事。
只聽咯吱一聲,門開了,一位眼角佈滿皺紋的婦人抱着一個被花棉布包裹着的嬰兒小心翼翼地走了出來,她滿臉驚喜,臉上溢滿了笑容,衝著藍衫漢子大喊:“阿言,快來,你看,生了,夫人生了,是男孩兒,夫人生的是男孩兒啊!”
童言定睛一看,只見襁褓中的嬰兒粉雕玉砌,分外可愛,一雙的明亮的大眼睛正看着他呢!
而在此時,風雲早歇,雨散日出,又是一片湛藍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