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二 陽鬼
夜色降臨時,起風了。黎州很少有這麼大的風,夾雜着沙土,打的臉面生疼。
小臭與鬼哥,來到西城的墓地降下。鬼哥灰頭土臉的徑直踏上一座小丘,正是埋葬喬叔喬嬸的這片陰地。
“怎麼?這麼快就想通了?有什麼想求老夫的?咦?小鬼,你的精元為何損耗如此之多?”葯靈的聲音傳來,開口就是啰里巴嗦一大套。
鬼哥冷冷道:“有人要殺我。”
“嘿嘿,不管你混跡江湖,還是走修行之路,這廝殺嘛,總是免不了的。不必大驚小怪,習慣就好了。”葯靈侃侃而談,竟是蠻不在乎。
鬼哥問道:“有沒有保命的法子?”
葯靈聞言大笑道:“打不過就跑,這是一條至上真法,用在哪都合適。有這隻靈鷹為伴,世上能奈何你的人還真不多見。”
“要是跑不了,或者不想跑呢?”鬼哥又問道。
“嗯,這就有點意思了。不過這種情況,還真要早做打算。說說吧,到底怎麼回事。”葯靈饒有興緻的又問道。
鬼哥皺眉道:“你不清楚么?我還以為你什麼都知道。”
葯靈乾咳兩聲道:“小子,要不是因為你修為太弱,不足以支撐老夫,老夫也不用整天睡覺。若老夫總是清醒,反而對你是個莫大的負擔。除非你的肉身當真遇到生死危機,又或者到了這等極陰之地,我老人家是不會醒的。”
鬼哥沒有繼續發問,而是將這幾天的經過細說了一遍。尤其是今日被刺殺的經過,就連王掌柜點撥他武功也說了。
“原來如此,我說你怎麼精元大損。原來是用這種方法強行催發的真氣,此道雖然耗費精元,卻也不失為一個速成之法。不過這世間除你之外,能這麼闊的恐怕沒有第二個了。
你的精元雖然來之有道,取之不竭,但像這一次這麼大的消耗,以後還是要避免。否則次數多了,難保不會傷及根本。不過你這化氣之法,倒有一些佛道之士的意思。不單將精元還化成了真氣,還將其中一部分化為了靈氣。雖然不多,可也夠用了。
小子,在生死危局之下歷練,雖然對你也有好處,但風險也是明明白白,我勸你三思而後行,不要昏了頭腦。你不結元丹,我不可能對你有什麼實質性的幫助。
就憑你現在的道行,也不可能有什麼法術可以修鍊。我這裏只有一篇閉氣藏形的口訣,雖然消耗些靈氣,卻對你此時正為合適,也沒什麼難度,你試試看吧。”
葯靈思索了一時,終是吐露了一點真材實料。
這口訣名為藏身訣,根本就是幾句咒語,雖然只有幾十字,但鬼哥大字不識幾個,記起來未免格外艱難。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記下,施展上又費了好大功夫。
葯靈傳授他的,是一門隱蔽行藏的法門,能暫時將自己的一切氣息隱藏起來,不留痕迹。
鬼哥聽他說的這麼厲害,本以為起碼是個什麼隱身術,變化術之類,哪曾想不過是個閉氣術,不免大失所望。
按方法雙手擺了個印訣,拘引靈氣,不多時便覺皮膚開始麻木起來。前幾次施展,都在昏昏然幾乎要睡着時,被葯靈大聲喝醒。
直到第五次施展,鬼哥隱約才感覺到此術的妙處來。這是一種將意念與天地暫時融合的感覺,意念不動,則體息不波,外則以靈氣將毛孔緊閉,以達到最佳的效果,甚至還能暫時增強耳目之覺。
按葯靈的說法,此術雖然低劣,但極其實用。只要是修行沒有達到元丹境界,未產生靈覺,便根本無法窺破。此訣在手,只要掩住行藏,任誰也發現不了。
鬼哥試了幾次,果然覺得與葯靈的說法一樣,但具體有沒有人能發覺,一時可就試不出了。
一連兩個時辰,鬼哥終於將印訣和口訣都熟悉了,這才鬆了一口氣。
“老鬼,這法子要真像你說的這麼神,怎麼你還說是垃圾?”鬼哥好奇之下,忍不住發問。
葯靈得意道:“也就是你這種沒見過世面的凡夫俗子拿它當寶,想老夫當年,天魔夜行術、影魔大法、十界遁魔訣在身,可力敵百仙,縱橫無敵,這種不入流的玩意怎麼會放在眼裏。”
“你整日裏老夫老夫,又不是當年的魔君,不過是一瓶老酒成精,還如此吹噓,真是恬不知恥。”鬼哥冷冷一笑,立時反唇相譏。
葯靈聞言大怒道:“臭小子,我就知道你過河拆橋。老夫剛教會了你教命的法訣,你轉眼就對老夫不敬,以後你休想再從老夫這裏得到什麼好處。”
鬼哥心下大叫失策,剛要給這老鬼說幾句好話,卻聽得葯靈沉聲道:“小子,有人來了。是兩個人,都是鍊氣二重修為,你快躲起來。”
鬼哥雖然根本沒有感覺,卻知道老鬼不會開這樣的玩笑。可是附近都是田地,就算稀落落有幾棵小樹,也沒法藏人。只有二十餘丈外,有一大叢蒿草,足有二三尺高。
鬼哥雖然不大情願,卻還是在葯靈的催促下躲了進去。隨即坐在草叢之內,施展藏身訣。
果然,不多時,大風中時有時無的說話聲就遠遠傳了過來。
“大風天行兮雲山為從,乘夜伏原兮半掩長空.。”當先一人大呼而頌,似極為興緻盎然,只可惜嗓音又尖又細,活像一隻公鴨,聽起來就讓人不爽。
“陳老醋,你他奶奶要是再亂噴酸氣,老子就和你先戰一場。”
第二人一開口,鬼哥立時便認出,此人正是當日踢了他一腳的牛上人,只是不知道這陳老醋是什麼人。隨着二人越走越近,說話聲也清楚了很多。
陳老醋道:“鄭兄請息雷霆之怒,小生不過是見今夜烏雲當空,狂風遍野,偶吟了幾句野賦。只顧得自得其樂,卻不曉擾了鄭兄清凈之心.。”
陳老醋尖聲尖氣,嘮嘮叨叨,沒完沒了。鄭老牛忍耐不住,大袖一甩,橫空擊了過去。鬼哥雖在草叢中看不清二人交手,但陳老醋顯然也非易予之輩,二人交手的氣勁,噼叭作響。
陳老醋兀自說道:“鄭兄這一記風捲殘雲,應時應景,真乃神來之筆。小生所對的這招雨打千花,就不免低了一籌,只能仰而望之,慚愧啊慚愧.。”
鄭老牛聽他交手之時,還不忘了啰里巴嗦,更是氣沖斗牛,哇哇大叫之下,出手不免更重三分。
“唉呀呀,鄭兄這手十里長煙,在這大風之中,更顯矯如天龍,勢若長虹。小弟萬萬難敵,萬萬難敵,只好一退再退.。”陳老醋也不與他硬碰,只是嘴裏始終不閑。
這二人一個追打,一個避讓,不多時就打到了那陰地所在的小丘之上。
“你們兩個老傢伙,許大的年歲了,還這麼有精神,這是在練拳腳么?”另一個陌生的聲音傳進鬼哥的耳朵,但卻沒有見人。
“唉呀呀,白兄許久不出,小弟日夜思念。正所謂,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陳老醋聽得此人說話,立時住手,似是朝一個方向深深一揖。
鄭老牛拳頭幾乎快打在陳老醋身上,卻也硬生生收了回來。
喝道:“白老虎,月黑風高的,還藏什麼,出來。”
一道白光猛然間亮起,從數百丈開外飛馳而來,破空之聲極是懾人。鬼哥只見白光落下,一個老者顯出身影,也是暗叫厲害。這等飛天遁地的神通,鬼哥只在書場裏聽過,今日親眼所見,仍是深為震撼。
這白老虎身材極高,比之鄭陳二人少說也高出一頭去。他身形一落,陳老醋立時一語不發,安安靜靜的站在當地。
鄭老牛道:“老虎來的正好,你來評評理,喬老滿的徒弟用魘術傷了我徒弟陳忠,這該怎麼算。”
“哦?魘術?據我所知,自從兒子死後,老滿從未再將魘術傳與他人。況且他哪來的徒弟,恐怕你鄭老牛所言不實吧。”白老虎顯是對他的話並不相信,反而責問。
鄭老牛冷哼道:“哪來的徒弟?不就是當年那個陽鬼。”
陽鬼?這是我本來的名字?鬼哥聞言暗自驚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