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兄妹想法
廢舊的柴房有點潮濕,楚錦河只盯着窗戶外面的半圓的月亮發獃,柴房大門被鎖死了,是張老太太鎖的,說是怕他們兄妹晚上偷偷跑出去。
楚錦河面上一片淡漠,一雙眼看上去很獃滯,楚錦山也習慣了,自妹妹三天前醒來就沒了別的表情,他估摸着是餓慘了的後遺症。
夜晚的柴房有點冷,不過這還在兩個孩子的承受範圍內,楚錦山無聊拿着棍子在地上戳着,楚錦河乾脆枕着手臂躺在乾草上,盡量不動,她肚子餓了,睡着就不用消耗體力了。
月光透過柴房上面的小窗撒下,照的柴房挺亮堂的,楚錦河歪歪頭,突然發現楚錦山拿着棍子不是隨便在戳戳,楚錦河挺感興趣,坐起來道:“哥你還會寫字?”
這個時代會寫字的人除了讀書人,還是很少見的,月光撒下的地面,幾個大字在楚錦山棍下,楚錦河看了看,地面上寫的是楚錦山和重台兩個名字,都是繁體,重台楚錦河知道,這是楚錦山的字,這是那戶大戶人家還沒把程氏趕出門時,一個遊學的讀書人取的,不是楚錦山現在寫出來,楚錦河都快忘了。
地上的字寫的有莫有樣,看上去練了不知道多久了,楚錦山把地上的字抹去,笑了笑:“也就會這幾個字了,多的字就沒幾個會寫了。”
“反正不比張耀祖差。”楚錦河也拿起一根棍子,歪歪扭扭也在地上比劃,突然心中突然一動,自家大哥這話里似乎還有話:“大哥你這話有漏洞,不會寫不代表不會認,大哥你識字?”
“不算識字吧。”楚錦山難得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我砍柴有時候有閑工夫會到中河村的私塾去看看,我蹲過幾次牆角,一部分字還算認識。”
楚錦山說話的字裏行間楚錦河都聽出了對讀書的渴望,楚錦河想想道:“大哥你還有哪些字會寫,寫出來我看看吧。”
“也沒幾個...”楚錦山還是挺寵妹妹的,嘴上不好意思,手上卻滿足妹妹的要求,寫了起來。
楚錦山一口氣寫了二十來個字,楚錦河看了看似乎是千字文前篇里的字,地上的字都不如楚錦山前頭寫的名字端正,多是歪歪扭扭,但這些字裏卻沒有一個錯字。
這可是個大發現,文化是成為人上人的跟本,在這個萬物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時代,識字可是了不起的事情啊。
楚錦河目光灼灼看向楚錦山,說道:“大哥,你想不想讀書!”
這是楚錦山第一次看見楚錦河眼中如此有神,一時間心中到是一股激情燃起,眼中也微微浮現出於楚錦河一模一樣的情緒,楚錦山知道,那種情緒叫做不甘人下,他握了握拳,聲色沉穩到:“當然。”
“那我們就去讀...”楚錦河道。
“但也只能想。”楚錦山深吸一口氣,摸摸楚錦河的頭,眼中情緒散去一些,他何嘗不想,但他太明白只要生活在張家,他就永遠不可能去讀書。
“大哥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在張家不行,我們可以離開張家。”楚錦河搖搖頭,開始和楚錦山講自己的計劃。
“你是說...”楚錦山明白了楚錦河的意思。
“三哥三姐!”
一個童聲傳來,楚錦河與楚錦山同時靜聲,楚錦河隨着聲源看去,只見一個小鬼夠着半個腦袋,在柴房上面的小窗戶對他們招手。
“辰生?你怎麼來了。”楚錦山走到窗下道。
“辰生你快點,我堅持不住了。”牆角下傳來一個女童的聲音,柴房窗戶不矮,那小鬼身下估計還有個小孩,兩人估計是搭人梯才夠着窗戶。
這兩孩子是三房張禮和程氏生下的孩子,和楚錦山和楚錦河一樣,也是一對雙胞胎,趴窗戶上面的男童叫辰生,給辰生墊腳的女孩叫卯生,楚錦山不禁感慨程氏生雙胞胎基因的強大。
可能是這兩個孩子身體裏流着一半程氏的血,平時也不太受張家的待見,身為大哥的張耀祖也不喜歡他們,反而是楚錦山對他們比較好,所以這對雙胞胎和楚錦山兄妹感情很好。
叫辰生的小鬼正是下午叫她三姐的小孩,此時他費力從窗口遞了兩塊餅子進來,道:“我下午吃飯的時候藏的,三哥你們先拿着吃。”
張家吃飯,餅子一般是配糙米飯的主食,都是由老太太分配的,她向來苛待三房,辰生和卯生雖然吃的會比岳山兄妹多一些,但肯定多不到哪兒去,這兩塊餅估計也是他們兩那份里省下的。
楚錦山估計也想到了這點,搖搖頭:“我們還不餓,你們吃吧。”
“我和卯生下午都吃飽了,這是爹讓我們拿給你們的。”辰生乾脆把餅子從上面扔給楚錦山。
“娘哭了一下午,爹還在哄着,我們要先回去了,待會要讓奶奶看見就糟了。”
淅淅索索辰生爬下牆頭,嘀嘀咕咕和卯生說了幾句話,兩人就回去了。
“寄人籬下的感覺真不好。”楚錦山嘆了口氣,將餅子分給楚錦河。
兩人又商討了一下日後如何發展的看法和分析,但所有分析都有一個前提,那就是脫離張家,但這個想法在目前看來實在太難了。
於是兩兄妹不得不先放下,吃完餅子就睡了。
一大早楚錦河是被凍醒的,柴房窗戶外已經天亮了,楚錦河琢磨了一下,現在估計是早上六七點的樣子。
農人多勤勞,正是種晚稻的時候,這個點大家都乘着早上涼快準備下田,楚錦山老早就起來了,院子裏斷斷續續有說話的聲音,楚錦山敲柴房門,張老三就給他開了門。
昨天鬧了那麼一通,張家老太太和牛氏都看他們兄妹兩不順眼,但昨天老爺子開口,楚錦河和楚錦山難得早上有早飯吃。
吃飯時只有程氏一個人忙前忙後放碗筷,卯生也在幫忙,卯生和辰生一樣,今年已經八歲了,三房的孩子只要是程氏生的,長相大多數都不差,只不過小姑娘長期營養不良,臉色看上去蠟黃,顯得黯淡無光。
她見楚錦河在打量她,回了一個瞪人的表情。
卯生不喜歡自己,楚錦河心裏明白,自己這具身體主人還在時,的確挺不招人待見的。
前身自從多年前進了張家,性格就變得沉默寡言,從吃穿不愁的千金小姐,變成三餐不繼,還時不時挨打挨罵的鄉下丫頭,當時還小的楚錦河受不了這刺激,說是沉默寡言其實是已經有點呆傻的地步了。
整日稀里糊塗的活着,餓了就到處找吃的,這次楚錦河搶食物,也是看在前身有前科的條件上,為此連累三房不少次被針對。
楚錦河揉了揉臉,心裏想的卻是,自己這面癱看來也不是先天的。
楚錦河落座,一張桌子居然沒有坐滿,上桌坐着老爺子和老太太,程氏跑廚房端粥去了,側邊是自己和楚錦山還有三房小弟辰生,另一邊就是張老三和二房的長子張立祖。
二房的人居然還沒起床嗎?楚錦河想了想,戳了戳辰生:“其他人呢,二伯今天不下地嗎?”
辰生呼嚕呼嚕拔了兩口粥小聲道:“二伯說他心口疼,今天就不下地了,其他人還沒起呢,娘已經給他們留飯呢。”
這是常態了,張家老二張行在楚錦河記憶里就是個小混混一樣的人,心口疼已經是他這個月第三次用來躲避下地的借口了。
在張家,三房每天一家起最早,做最多的活反而是挨罵最多的,二房牛氏好吃懶做,反而過得比三房舒服。
真是沒道理可講,楚錦河低頭把粥喝完,楚錦山就和老太太說要去鎮上,楚錦河以為又要被老太太罵一頓,誰知老太太臉色雖然不好,但卻點頭了。
楚錦河偷偷問楚錦山:“她怎麼同意的?”
楚錦山笑笑“我嘴巴會說,每次我去賣柴火要比別人賣價格高,賣的快,拿回來的錢也多一些。”
張家現在沒分家,家裏所有人掙的錢都是要上交給老太太的,楚錦山賣柴的錢當然不例外。
我說呢,楚錦河目光還是獃滯着,腦子裏嘀咕。
吃完飯,程氏忙着收拾桌子,楚錦山收拾幾捆柴,準備出發,楚錦河拉了拉楚錦山的袖子道:“大哥,能帶我去鎮上嗎。”
“你去鎮上幹什麼?”楚錦山把柴往身上提了提。
“我想去看看。”楚錦河說道,她來了這個時代幾天,除了在村子裏打轉,還沒去更熱鬧的地方,她想去看看,順便打探一下有什麼東西值錢,下場趕集好賺點外快。
楚錦山想了想,妹妹留在家裏也無非要被張家人趕出去做事,還不如自己帶着,於是道:“行,你到時候別亂跑,鎮上人多你別跑丟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楚錦河懶洋洋聳肩。
“你去鎮上幹什麼,家裏的豬不要喂啊,你上山打豬草去。”老太太耳尖,聽到就嚷嚷起來。
收拾準備下田的爺們們也聽見了,張老三道:“娘,讓小河去吧,蘭梔綉了不少帕子,讓小河拿成衣店去賣了,小山是個男子,成衣店去去來來也不方便。”
蘭梔是程氏的名字,程氏在家裏幹活的同時還會做許多的針線活。
楚錦河朝張老三看去,張老三常年下地,外形結實憨厚,是個典型的農民漢子,此時見楚錦河看他,扯出一個笑容。
聽到三房有綉品賣,能多賺點錢,老太太也不說什麼了,哼了聲轉頭就進屋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