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魂落大周
太陽日上三竿,下河村已經步入了忙碌,一塊塊不工整的水田,倒映着碧藍的天空,遠看頗為賞心悅目,水田裏處處是不停彎腰起身,重複動作的人們,一陣微風拂過,淡淡水波蕩漾,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起身抹了把汗,隨後低頭又繼續忙碌。
距離田野不遠處的一處山頭,一顆高高壯壯的枯樹上,一個看上去十來歲的孩子盤腿而坐,孩子枯燥的頭髮只用一根麻繩綁成馬尾,一張臉面黃肌瘦,微風拂過,頭上的麻繩斷開,一頭長發披下,孩子秀氣的五官才浮現出一絲女孩子的模樣。
楚錦河摸了摸頭,一雙無神的眼睛直視遠處,面無表情的臉上因為這雙眼睛顯得有些呆澀,但是她心中所想的事情卻轉了好幾個彎。
她本是一名在軍校教文化課的教官,每天喝喝茶應付一堆精力旺盛的兵蛋子,不敢說勤勤懇懇,但也老實本分,三天前她一如既往坐在辦公室喝茶,一次地動山搖后,再睜眼她就成了大周不知道哪個地界哪個村的一個小鬼頭。
讓楚錦河用盡她不太靈光的大腦,也無法將地震和穿越兩次聯繫到一起,兩者都毫無預兆,也沒有邏輯可言,楚錦河撓了撓頭,既然想不通她也不想去想了,她前世孤生一人,上無父母下無子女,一身了無牽挂,之前不在乎,自然也不在乎現在。
楚錦河想完,面上還是獃滯,伸了個懶腰,一個翻身,以一個完全不似十三歲瘦弱孩子的靈巧身姿跳下樹,雖然在落地時以一個不太優雅的動作摔成四仰八叉。
這只是個小失誤,楚錦河利落爬起,拍拍已經洗到發白的衣服,盡量忽視餓到乏力的雙腿,腦海構思起了目前最需要解決的問題,她目視遠處,摸了摸乾癟的肚子。
該回家了。
下河村挨着碼子河,鄉下人取名字簡單粗暴,因為村子在河的下游,所以叫下河村,理所當然還有上河村和中河村。
碼子河不小,河邊大多是農田,方便取水只用,而村子房屋一般建的較遠,往前走半刻鐘才能見到農舍,楚錦河面無表情進了村子,此時正處中午,也是農忙的時期,村子裏靜悄悄的只有尾巴上圖了記號的雞鴨在村口悠閑的逛着。
楚錦河望着那雞,擦乾淨嘴角的口水,輕車熟路推開一間在村中看上去較上等一些的院門。
這是這具身體的家,現在也是自己的家了,這家人姓張,和楚錦河不同姓,理由說來也簡單,她是她母親和前頭一個丈夫生的,她母親是張家老三的第二任妻子,她上頭還有個龍鳳胎哥哥叫楚錦山,這個時代兩個和張家沒有絲毫血緣關係的小鬼,在張家人口中都簡稱拖油瓶。
院門啪一下被推開,裏面一個面黑體壯的婦人嚇了一跳,她坐在一個小矮桌前,桌上放着一碟鹹菜和兩個粗面烙餅,桌子另一側坐着個流鼻涕的七八歲小孩,嘴裏還塞着一口餅,婦人回身一見是楚錦河,張嘴便罵:“小兔崽子不會輕點啊,嚇死人了,要是驚着耀哥兒讀書,看不拔了你的皮。”
楚錦河自動過濾廢話,看了眼桌上毫無賣相的粗麵餅子,飢餓的胃部開始蠕動。
張家人口在習慣孤身一人的楚錦河眼中其實算是複雜了,張家的大家長張老爺子,他膝下有三個兒子兩個女兒,大兒子張德是個讀書人,取了鎮上的女子李氏,現在以求學的名義住在鎮上,膝下只有一個女兒,只比楚錦河年長一歲,平日並不在家。
二兒子張行,膝下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面前這個面黑體壯的婦人便是他的妻子,家中都叫她牛氏,幾日來的相處,楚錦河在她身上打上了好吃懶做的標籤。
三兒子張禮,這位就是楚錦河現在名義上的父親,他第一任妻子給他生下了一兒一女,但不知是生孩子時用完了精氣神還是怎樣,沒過兩年就去世了,後來他的第二任妻子就是楚錦河的親娘,在楚錦河母親過門不到一年又給他生了一兒一女。
楚錦河垂眸直言道:“我餓了。”
那婦人白眼一番,把乾巴巴的烙餅撕碎餵給孩童,道:“活幹完沒,還想着吃飯,沒有!”
楚錦河這具身體不就前才差點死掉,也是楚錦河鑽空子穿越的契機,休息了幾天,今天又被趕出去幹活了,要的是在山上把餵豬的豬草割回來。
對於一個從小便在城市長大的孩子,別說割豬草,楚錦河連豬草長什麼樣都不知道,她大早上茫然被趕出門,一個人慢悠悠往山上逛,根本沒把這事放心上過。
就在這時,突然從院子又走出一個孩童,孩童抱着一捆豬草,也是七八歲的樣子,看着瘦小,但五官不錯,但臉上氣色要比面黃肌瘦的楚錦河好點,他一見是楚錦河高興叫到:“三姐,你回來了啊。”
楚錦河點點頭,算是應了,腳步不停,目的地卻是矮桌,只聽一陣尖叫,隨後婦人叫罵聲響起:“小兔崽子給我把烙餅放下!”
楚錦河叼着餅,在抱着豬草孩童驚愕的表情中完美的躲開了謾罵婦人的掃帚攻擊,只聽西屋窸窸窣窣的動靜,一個少年變聲的聲音:“肅靜!”
伴隨還有東屋一個婆子的喊聲:“要翻天啊,吵什麼!”
楚錦河三下兩下踩着牆下的柴火,一個翻身,靈巧跳出了院子,只留院子裏一陣雞飛狗跳,彷彿與她無關。
張家院子到底是不能有長待的打算,楚錦河搖頭,開始同情自己這幅身體主人坎坷的身世,她的生母姓程,原本是上河村老秀才家的女兒,後來卻嫁給一個大戶人家為妾,老秀才一輩子重聲譽,自家清清白白的女兒卻給人做了妾,當時就與這個女兒斷絕了父女關係。
楚錦河身體的母親,楚錦河姑且心中叫她程氏,不是不悲痛,但也無法挽回,一年後她生了一對龍鳳胎,男孩叫楚錦山,女孩正是楚錦河。
大戶人家的孩子,雖說是妾生,生活環境至少是不錯的,楚錦河搜尋了一下本尊四歲前的記憶,是這樣認為的。
但好景不長,程氏本就性格懦弱,這樣的性格怎麼可能能在大宅門中生存,不出幾年,程氏所嫁的那個男人便厭棄了程氏,主母也不是個吃素的,慢慢將程氏趕出了家門。
被休的程氏不敢回娘家,也不知怎的就和當時喪偶不久的張家三子,也就是楚錦河現在的繼父,張禮看上了眼。
程氏是個懦弱性子,雖然有一張好面貌,但一是被人休棄,二還帶着兩個拖油瓶,楚錦河同雙胞胎哥哥楚錦山。
在同張禮成了親后,日子也沒好過到哪兒去,母親都沒好日子過,楚錦河和楚錦山就更不用說了,張禮原本就同前妻有一子一女,兩人沒有比楚錦河兄妹大多少,張家本就不喜歡這個新媳婦,更有前頭媳婦一子一女壓着,楚錦河和楚錦山也只有夾縫中求生存了。
哪怕這樣艱難的日子也沒過多久,自己母親同張禮沒過幾年又生下一子一女,整個張家便只有楚錦河和楚錦山不是張家人了。
想到這裏,楚錦河的眼神便暗了暗,自己這具身體可是餓死的,嘴上的餅又干又硬,楚錦河跑到一處河邊,就着餅喝了兩口河水。
對比前世污染到變了色的河水,這裏的河水相對而言可以用清澈見底來形容了,楚錦河把剩下半塊餅放衣服里,肚子裏還是空空如也。
四周有一片小樹林,楚錦河找了顆矮樹,抓住一棵因為被蟲蛀半死的枯樹樹枝,一隻腳踩住樹榦一用力,就掰下一根一人高左右的樹榦,樹榦前段斷痕足夠尖銳,楚錦河擰着樹枝找了個淺灘,挽起褲腳就下水。
來這裏幾天,嘴巴就沒開過葷,剛才河水看到水裏居然有魚游過,大好的機會楚錦河當然不會放過。
河水清澈見底,由於是淺灘,楚錦河腳底都是一些軟泥,由於她剛才的走動導致河底一片渾濁,楚錦河很有耐心,樹枝半舉,等待到河底恢復清澈,足足半刻鐘,河底已經一片清澈但卻沒有一隻魚游過。
楚錦河還是一動不動,眼神直視水底,如同一塊石頭,又是一刻鐘過去,期間有幾隻小魚游過,楚錦河還是不動,直到一隻肥碩的草魚游過。
草魚慢慢游過,看着前面一動不動的楚錦河,似乎把她當成了石頭,它從岳河旁邊游過,眼看就要遊走,一道破空聲響起,草魚還沒反應過來,一支枯木刺入水中,草魚就被挑起了。
楚錦河摸了摸腦門曬出的汗,把還在掙扎擺尾的草魚背在背上,三下兩下跑上岸,絲毫不擔心草魚掙脫,那枯木刺入草魚身體二十厘米有餘,足可見楚錦河用力之狠,技巧之准。
楚錦河提上鞋往樹林後面的山上跑去,沒跑多久就看到一處灌木,楚錦河輕車熟路鑽了進去,視野一下子就開闊了,那後面一片平底,不遠處一個少年舉着一把半舊的柴刀熟練的砍着一塊枯木,地上還有剛劈好的木條曬在空地上,這樣曬好的柴火更好燒,賣出去價格也要高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