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迷陣
原本以為,有過野外生存的經驗會很容易生活並儘快找到離開森林的辦法,然而事實證明,她想的太簡單了。
短短十天,芷溪碰見同一棵樹、同一塊石頭多達七次,回到原地的次數超過十次,不小心踏進迷霧至少五次。如果碰到同一種事物超過兩次,那麼無論她怎麼走,都會回到這裏,唯一的辦法,只能等第二天正午後才能繼續出發。
雖然不是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但反覆出現,還換着方式,一度讓她快要發瘋。
絕對不是她的問題!
在第三次回到她綁着布條的樹前,芷溪果斷放棄繼續走,選擇原地生火。反正已經快傍晚了,再走也走不遠。
火燒起來了,她先是架起小鍋燒水,然後從口袋裏拿出沿路採的菌子,用木簽串着放在火邊烤。
火光映在臉上,烘得暖呼呼的。芷溪拿出中午吃剩的烤肉,放進嘴裏慢慢嚼。一個人閑下來就會想很多事,森林,走獸,竹屋,左玄……靠,怎麼又想到他了?
剛好菌子烤熟了,散發特殊的泥土香氣,她拿起一串放在嘴邊吹吹,一小口一小口地咬。
水還沒開,芷溪一邊吃一邊思緒紛飛,夜裏火是她唯一的光明。這熱情給予她溫暖的東西讓她很容易聯想到了赤炎——那個救過她的紅衣少年。那時候她茹毛飲血的過了不知道多久,赤炎從外面挖開了岩石——雖然也有她的作用——把她從血地里拖出來,於是火光中耀眼的紅,成了她對火的另一個映像。
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見?
水燒開了。芷溪把小鍋提出來,把水倒到小木碗裏,慢慢啜了口。
吃飽后,她又到了一小碗熱水,把布條沾濕,然後脫下外衣露出右肩。傷已經好了大半,裏面的肉也重新長好,只剩外面一塊皮沒長出來。她用布條擦乾淨已經幹掉的葯汁和血,取出止血的草藥放進嘴裏嚼爛,吐出來敷上,又重新包紮好。
連續幾天的換藥,芷溪已經沒那麼怕疼了。剛開始兩天,由於狼牙太大,又差點咬穿肩肉,為了防止破傷風,她用燒紅的小刀把外面長出的新肉給剜去。那才是最痛苦的,她左手持刀,消了毒的鐵器滾燙的貼上血肉,彷彿放在油鍋上滋滋地冒煙,她嘴裏咬着布,仍忍不住從喉嚨里發出嗚嗚的聲音。她全身都冒了汗,只痛的恨不得給自己一刀。
還好,她熬過去了,傷口也好得很快。把碗裏的水喝掉,芷溪便收好了東西,看着火堆發獃。
森林天黑得快,太陽在天邊消失的同時也帶走了全部的溫暖。芷溪添了柴,拿出狼皮裹着。
唉,古代就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可是這麼漫長的夜晚,沒點娛樂活動真難過。她心裏抱怨。算了,反正都一個人,該怎麼過怎麼過唄。她耐不住起身去拾柴,這林子裏,估計晚點會更冷。
……
——天行門,靈絕峰東嶺。
外門弟子原本為期一個月的修行結束,雖然因為遇到靈獸耽誤了不少,不過還是帶回來門派要求的靈藥。
可是左玄沒想到,他離開的時間裏門派居然發生了這麼一件大事。
“你說魔道來襲?就在不到半月前?!”
“是的,靈絕峰前山據點幾乎全部夷平,外門留守弟子已經轉移到東嶺。”
東嶺!
左玄不等他說完便念咒驅使佩劍飛往東嶺。他不想知道魔道突襲的原因,只想快點見到芷溪。
天知道他多怕,他滿腦子都是魔道,異獸,襲擊這些字眼。他清楚魔道的手段,只求芷溪能安全轉移……
“沒有?”
“是的,”一名身着外門弟子服飾的年輕人翻着冊子說,“確實沒有。”
“不可能!她是我的侍女,是個凡人,你再仔細找找。”
“沒錯,確實沒有。”年輕人顯然有些不耐煩,“不論是修士還是凡人,在進入結界后都會被安排在我這裏登記。”
左玄手在抖,心墜入了谷底。
……
光照在臉上時,芷溪醒了。她打了個哈欠,伸個懶腰,慢吞吞的起來。睡一覺起來,火滅了身上還是暖的。
怪不得古代喜歡獸皮(其實現代也是),裹在身上暖洋洋的超舒服。芷溪抱着狼皮蹭蹭,才把它收好,起身漱口洗臉。
這森林肯定有古怪。她猜想這森林裏可能有迷陣什麼的,古代不是很多這些嗎,何況這是修仙的世界。不然為什麼她老是碰到“鬼打牆”?害她走了幾天了都走不遠。
可惜她不會法術。芷溪在心裏默默感嘆。
倒不是怕一直困死——反正有吃的有喝的夠她活,只是怕脫離世界太久,她遲早變成野人。
中午前,芷溪捕到一隻大兔子。
她去河邊清理獵物,這隻肥兔子能補充她一天的能量。熟練地剝皮,剖腹,清理內臟。清水沖刷着兔子的血,混合出刺激的味道,她看着被衝進小溪里的血水,突然感覺渴了。
也不算是渴了,她不想喝水,就是,很想喝一口血,稀釋的也行。芷溪舔舔嘴唇。她不知道怎麼回事,血還是刺鼻的,腥臭的,但她就是想喝,想讓那帶着毛髮的血液灌滿口腔,讓那濃烈的腥味充滿鼻腔,然後流進喉嚨,食道,刷洗她的胃……
她有些懊惱剛剛放血時沒有留點給自己。舔了舔手裏的血漬,鹹鹹的,帶着點苦味。味道不怎麼好,她想。可是不討厭。
芷溪不知道什麼時候這樣的。每次捕到松鼠,兔子,野雞這些小動物時,都很想喝一口血。有幾次,她也確實記得留了一碗血,直接喝了。血的味道不好,她記得,松鼠的太少,野雞的帶着怪味,魚?魚沒什麼血還是算了。回憶起每次處理獵物的情況,她幾乎沒有一次是不想喝的,喝不到,嘗嘗也行,只是有多少能到嘴的問題。
看着已經清理好的兔子,芷溪竟有些懷念那頭怪狼。雖然制服那頭狼費了老大勁,但當那又腥又辣的狼血灌進來,帶着獸類的狂躁,洶湧的流進體內,現在回想起來,竟讓她也熱起來。是的,她懷念那頭狼,懷念它留着灼熱液體的動脈,懷念它鮮活的生命力,懷念它血里的躁動因子。
她是渴望活物的。她想。不該,也不能否認。
收拾好回去準備午餐了。口袋裏有沿路採到的野菜,夠吃了。
兔腿用來烤,兔子頭和背肉內臟放鍋里和野菜一起煮湯,糙是糙了點,能填飽肚子就好。
趁着太陽正烈,芷溪放棄了午睡時間,選擇上路。這幾天也摸得差不多了,迷陣很少在太陽當頭時生效,要抓緊時間前進。
順利的話,她可以找個制高點看看森林的全貌,方便找路線出去。
……
走了四五天,依舊是看不見終點的樹木。芷溪也有些急了。她一直保持同一個方向,忽略期間困在迷陣耽誤的時間,也該看到一座山頭了吧?這森林有這麼大嗎?
相似的植被,彷彿覆蓋了整個森林。
該不會她在往森林深處走吧?芷溪越想越害怕。試過沿着小溪流走,可是走了不過一天,那水流就突然90°拐了個方向,流進一面湖裏,害她不敢再信溪流了。
天色漸晚,本來還想繼續走的,不料熟悉的霧氣升起來,芷溪只好停下。
好吧,不讓她走就不走唄。
霧氣在林間縈繞,若是平時,她一定會欣賞這樣的奇景,但現在……她只想吃飽了好好睡一覺。
夜幕很快升起,霧氣更濃了。芷溪皺皺眉,不安地用衣服遮掩口鼻。霧對人體多數有害。
不過今天這霧透着蹊蹺。前面她碰到幾次的霧氣,都只是薄薄地阻礙視線,讓人看不太清而已,這次的濃得過分了。
芷溪忍不住裹着狼皮起來,霧氣中有瑩綠的小顆粒,數量很少,隨着霧氣飛揚,在黑暗中消失。
好奇心佔了上風。她想了想,拿出所有的布條,一根根連着打上結,一頭綁着原地的樹,一頭自己拿着,走進了霧中。
也許這霧,會通往森林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