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他鄉
天色漸暗,夜色迫不及待的籠在城市上空。
飛機閃着信號燈從頭頂飛過,一輛白色商務奔弛,由主幹道轉進高檔別墅區,順着蜿蜒的車道進了華麗的歐式別墅大門。
推掉應酬的安禾懷抱着一束玫瑰,大步流星踏過庭院上台階直進大門。
“先生回來了!”管家上前接過他的外套,他笑笑,接過消毒毛巾才向沙發走去。
Jade的眼從懷裏的小兒臉上移到他身上,一臉幸福的笑。
安禾上前,親昵的在她發邊吻了吻,嗅到她身上淡淡的乳香,再看看剛吃飽喝足轉着大眼到處打量的安安。
一天的忙碌疲憊煙消雲散,取之的是甜蜜和幸福,他伏身,低語逗她“寶寶今天乖嗎?”
“已經完全好了,今天一天都很開心。”Jade半挽着發,周身散發著母性柔和氣息。
餐區內傭人已開始準備晚餐。
落坐后,安禾的目光移么她尖瘦的側臉,不免有些心疼,想起自己忙碌,而安安生病的這周她幾乎都沒有安心睡過一覺。
“小玉”
“嗯?”Jade將髮絲挽到耳後,一雙掬着暖意的眼望他。
“辛苦你了!”男人語罷,趕緊低下頭,手腹輕輕和撫摸嬰兒的小手,掩飾自己的情緒,卻被低啞的嗓音出賣。
Jade何償不懂他的情緒,笑而不語,只將溫熱的手掌在他剛毅的臉頰上輕輕撫過。
當了父親以後的男人心都更容易柔軟嗎?
懷裏粉粉的小嬰兒安靜的聽着兩人聊天,還有他們一臉帶笑的模樣,純凈的眸中裝滿了父母給予的愛。
不一會,育嬰師將安安抱了下去。
兩人移步到餐廳共進晚餐,Jade問起“少謙還沒有回來嗎?”
“今天回來了,一下機就直奔醫院。”
“啊?”
“聽秋繁說是勞累過度,引發眼角膜炎。”
“那,有人告訴薇薇嗎?”
“優旋會說吧!”
“昨天優旋給我打電話,說估摸着這些天,薇薇也該回來了,等下我再給薇薇打個電話。”
“我今天在攝影棚和許願聊了會”安禾將裝好湯的碗放到Jade面前“那小子,沉默了很多。我聽到小道消息,他爸那事被改寫了。”
Jade沒回話,兩人的眼裏都有心照不宣的意味。
飯後,安禾進了書房,Jade進了工作室。不管是兩個人的日了,還是一家人的日子,總要有留給自己獨處的時間。
Jade的工作室排了好些衣架模特,最好的作品永遠在設計中。她步到書桌前,拿手稿時猶豫了一下,掏出手機。
一條信息抓住她的眼球,心臟沒來由的亂了一拍。連帶着手有點顫抖,點了兩次才打開。
【Jade姐,見字安好!
我答應過要給你留言,但又不知道要說些什麼。要不就隨便說說吧。
我記得自己第一次失眠,是因為看了《賣火柴的小女孩》,好像那也是一個冬夜。
後來我找了很多家南雜店才找到那種方形小盒子,且對它充滿了期待。等我後來終於明白,划再多火柴也不能像童話故事中那樣見到心中所念時,幼年的我傷心不已。
但硫磺的氣息和那瞬間點亮時的如豆光,一直存在我記憶深處。
?Jade姐,你知道嗎?它們曾經帶給我多麼沉重的溫暖。
才使得後來我喜歡這世間萬物,和此時坐在這裏懷念的心情,以及多幸運,我認識了你們。
?勿回,勿念。】
字如人靜,卻激起Jade複雜的心情,她握着手機,思來想去。
窗外是寬闊的庭院,閃爍的彩燈繞在白色鞦韆架上。
她還是沒能忍住,將號碼撥打了出去。
卻被提示對關已關機。
一絲喜憂半摻的複雜情緒染在了她眉間,隨後陷入沉默。?
*
當國際航班穿越北冰洋上空雲層時,秦薇識從一場心力交瘁的夢境中轉醒。
身旁是一位雙眼碧藍的中年男子,穿着紳士,戴着頂格子冒,正專註的在看一本書。
舷窗外是淡藍色天空,偶爾愰來流雲,緩緩途徑。她靠着窗,凝神,曾經充滿靈動的雙眸久久空洞。
此後,再無睡意。
*
次日,久違的陽光帶着暖意普照大地。
積雪化水,順着屋檐流下,緩緩匯成小溪流,閃着細碎跳躍的光芒。
為了追上耽誤的行程,淳于謙克服身體的不適按時去集團招開會議。
他保持一慣沉着穩重的風範坐在主席位,一雙還布着血絲的眼藏在墨鏡后觀察一行正經危坐的高管。
因為5號線事件在他面前一直犯杵的營銷部總監和公關部經理自覺選了離U形桌稍遠的位置,甚至不太敢直視他的面孔。
華穎從容坐在他左手邊,雖入集團不久,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大BOSS有意栽培她,畢竟都清楚她背後還站着老華董那座靠山。
此次會議以述職形式來展,由華穎主持,氣氛張弛有度,按着順序聽他們一個個發言。
輪到行政部時,他稍有思索,欠身提到“淳于總,上回新創茂總送來的那盞宋建窯黑釉兔毫,我這邊需要您的指示。”
他淡淡點頭,開口倒是讓眾人吃驚不已“新創跟世季呈青關係密切,最近他們成功標下地皮,你看着給他回份厚禮。”
二十多個人的會議室足足靜了有十來秒,大家頁面相窺,有訝異,有驚喜,還有懷疑自己聽力的。
直到華穎打破沉默“張經理,我上回在檔案室看到一隻白釉刻花深腹碗,淳于總,您看那件行嗎?”
淳于謙接過羅秘書奉上的文件,疾筆簽下,合上時平靜道了句“加上這份合同!”
不知道誰帶頭,從詫異中回神的眾人紛紛鼓起了掌。
大家都心知肚明集團從經往後已與業內強強聯手,而四季呈青這塊金字招牌也光明正大的站在觀煌旁邊。
華穎擺擺手,示意鼓掌最起勁的公關部經理冷靜。
這大概是集團有始有來所有人都為之興奮的一次會議,直到散會後每個人帶着笑容滿意的接下各自的工作按排走在回辦公室的路上,一張張笑臉倒把路過的員工弄得摸不着頭腦。
直到只剩下華穎和羅秘書以及市場部劉經理時,淳于謙才摘下墨鏡。
“淳于總,您這眼睛怎麼了?”華穎驚訝的捂住了嘴。
只見這雙一向透着智慧深遂目光的眼裏根根血絲分明,對比着黑色瞳孔看上去攝人魂魄。危險又極具魅力。
他閉上眼,揉了揉緩解雙目的不適。
然後點名“劉經理,等下你跟我去赴個局。”
“好的,淳于總。但你的眼睛?”
“不礙事,世季有個業務,你先接洽,具體落實要等到年後。”
“好,好,好!”劉經理忙不跌點頭。
*
太陽已升到正中,有人的卧室還拉着厚厚的窗帘。
一個身影輕手輕手在房間走來走去,時不時翻起一陣悉悉索索的摸索聲,不久,小手帶翻了梳妝枱的香水瓶,咚的一聲砸在木地板上。
“啊!~~”床上的男人終於坐了起來,模糊着嗓音問“老婆,你這風風火火的要拆房子嗎?”
“來不及了!”林優旋終於停下躁動的腳步,撲過去抓着他一頓親。兩個身影開始糾纏,男人毫不客氣將他往懷裏拖,變被動為主動。
一個綿長的吻將林優旋吻得七葷八素,秋繁自己也醒得差不多了,抵着她的額頭問“什麼東西來不及了?”
“哎呀!”一隻粉拳錘在他胸口,嬌羞的埋怨道“煩人,都怪你,我差點忘了正事,我前幾天拿了份文件回來翻譯,記得是在書房,剛才怎麼也找不到了。兩個小時后我要趕去機場了差,要是文件找不到了,我領導非殺了我不可。”
炙熱的陽光躲在窗帘后若隱若現,襯得一室如夢如幻的迷離景象。
“哦”秋繁漫不經心,摟着她揶揄“你們領導怎麼會放心把一份那麼得重要的合同交給你這個小迷糊翻譯?”
“討厭!”林優旋齜牙,掙脫他懷抱“你睡吧,我不擾擾你了。”
“想跑?”秋繁手一伸,將她拉了回來,扣在懷裏,再次壓過去。
“別鬧,我真的有事”林優旋掙扎,忽然一想,不對啊“你怎麼知道我要找的是份合同?”
對方給跟她時間思考,被子一掀,一隻魔抓將她拽了進去。
一聲驚叫在卧室回蕩,被面被踢得起伏不定。掙扎間肩膀被掙扎的人不輕不重的咬了一口。
男人悶聲來了句“等下告訴你!”?
一個半小時候,林優旋坐在“小總栽”內啃三明治,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面數字,手一指,激動的含糊不清的沖駕駛位的人喊“快快,衝過去,還有幾時間。”
難得的是一向秉承寧願等一分鐘也不掙那幾秒的人聽了她的話,抓住最後的時間衝過了斑馬線。
林優旋感動的差點噎住,趕緊喝了口牛奶緩解。
“你慢點吃!”秋繁好氣好笑的看了她一眼。
“咳咳~~”她拍拍胸脯“你還說,要不是你這禽獸,我至於這麼趕時間嗎?”
機場的建築輪廓已出面,兩人抓緊時間抬杠。
“女人!”秋繁抽了張紙巾遞過去“你男人可是昨夜凌晨三點才下班回來,還幫你翻譯,檢查並修改好了合同好嗎?”
“我說不是這事”
“那你說的哪樣?”
“算了,不跟你貧”林優旋瞥他,這男人真是越來越厚臉皮了,她勸自己不要着了道,正了正色說“我要二天後才回來,有個喜歡搶險的領導,過年前的日子不雞飛狗跳都對不起他。”
“嗯,行李箱內袋裏配好了維生素,記得吃!”
“知道了,你們醫院就不能多給你配個人嗎?你看看你這陣子,有幾天按時回家休息的。”
“沒辦法,天降大任於斯,你得以我為榮才是。”
“為榮為榮”林優旋點頭
車已停穩,她拿好包包,推門而下。
秋繁送她進大廳,另外兩個一同出差等領導的同事見到她本想抱怨來着,但一見她身旁的男人都情不自禁收了不悅,神情變得羞澀,聲音作做得令林優旋瞪大了眼“優旋,你怎麼才來?”
“哦,不好意思!”她接過秋繁手裏的行李箱“不好意思,有點堵車。那個,表哥,你先回去吧!”說著推了一把秋繁。
表哥?
秋繁回頭用眼神質問她。
見那兩個女生一左一右拉住她,仔細一聽在問“優旋,這是你表哥呀!”
“嘻嘻!嗯嗯!”
*
出發地與紐約市西五區時差為13個小時,經過13個小時的飛行后,到達甘迺迪國際機場是當地時間早上四點半。
這裏距離市中心曼哈頓大約15公里,而秦薇識此行的目的地在曼哈頓島阿姆斯特丹大道和112街交界處。
此時雖身在異國他鄉,但心情再也不比當年,那場說走就走的救贖旅程來得踏實。
冷,和夜色。是這陌生的城市給她的第一印象。
她一襲簡單的冬衣,跟着行人走在比A城還在冷的氣流中。耳邊是不同語種的交談聲,出了通道後部份人聚在取行李處取自己的物品。
而一個簡單的背包,就是她的所有。
大廳內暖氣充足,燈火闌珊。不少夜行的旅客因困頓在椅子上睡得東倒西歪。
不到時,一趟航班的人已絡繹不絕離去,。
秦薇識稍稍打量了一番這寬敞明媚的大廳,抬頭看了看資訊屏上的時間后,才擇了處偏僻的角落坐下。
深呼吸,心裏有個聲音在說,就這樣吧。
她的思維有一部份是迷糊的,人的慣性真可怕,E城去C城其實有航班,但在買票的時候她避開了,逃離,叛逆的念頭首次戰勝了理智。後來在A城后,忽然又想起曾經的向望,於是一意孤行來了這裏。
我們勸說別人總是容易的,要弄懂自己卻很難。就像曾經的秦薇識,她以為只要自己簡單努力的活着就行。痛苦它會自行消失,煩惱和憂愁也會隨時間淡散。
可是後來,可是事實,可是現在,她什麼,都不想要了。
或者說,她準備放棄一切,包括自己。
在她身旁,是巨大的落地窗,外面是茫茫夜色,以及一望無際的霓虹。
凍得縮起身子的行人幾乎小跑着要避開寒風,時不時伸手穩穩頭上的帽子,再哈着氣暖暖手繼續放回口袋。